“这酒比上次的还要好。”钟离端起酒杯轻嗅了一下,仰起头一口喝干。
“师傅对酒的理解简直与道术一样深,这酒产自东原的路西,里面加了龙血兰,入口十分绵柔。”李瑾道。
小妖物似乎对龙血兰酒很感兴趣,不停的用嘴去啄,李瑾也不嫌弃,与他共用一杯,他两在宝华殿吃东西也经常这样,小妖物很喜欢李瑾碗盏里的东西,有时还去她的嘴里抢夺。
一人一妖你一口我一口,酒盏空了丫鬟便拎来酒壶添满,自然而又和谐,钟离捋着胡须笑意盈盈的望着他两,仿佛看着自己的投资正在慢慢胀大。
“师傅您在给瞧瞧吧,心头血已养了段时间,看看可有效果。”李瑾说着又仰头喝了半杯酒,就了一大口烤香鱼,说来也怪,她平时也偶有饮酒,但还真没饮过如龙血兰这般的,入口十分绵柔,仿佛轻柔的引诱,诱你去到一个神秘的好地方,她忍不住又将剩下的半杯也饮了。
小妖物顺从的飞到钟离面前,仰面躺在几案上,露出圆鼓鼓的肚皮,钟离小心翼翼的拨开绒毛,有些老花的眼睛凑得很近,仔细的检查着伤口。
之前血肉模糊的伤口已变成了粉色,很明显有新肉生成,而且过去了这么久伤口也没有扩大,钟离都没想到心尖血的效果竟这样好。
“出乎意料的好!”钟离激动的道。
“真的?”李瑾有些难以置信,毕竟早晨小妖物还绝望的要死要活呢。
“愈合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心尖血是个药引子,它能勾起妖物自身的复原能力。”钟离道。
“太好了,那他的封印何时能解呢?”李瑾问。
“阿瑾”钟离抬起头望着她,道“我上次便和你说过了,心尖血只能治伤,不能解印,封印你们得另找方法。”
“师傅,我们没有办法,下咒的人说此术无解,炼箭的时候就没有炼丹药,要的就是致他于死地啊。”李瑾道。
“不可能”钟离轻笑一声,道“凡道术都有解法,天地间各种力量相生相克,没有绝对的至尊无敌,因而才能欣欣向荣,生生不息,此谓天道。”
“施术者说唯有钻心之痛可解。”李瑾失落的道。
“钻心之痛?”钟离道,并不是在发问,而是自言自语,他思索了半晌,道“如果用利刃刺穿心脏是一种解法,那剜心般的情绪也未尝不可。”
“师傅我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剜心般的情绪他也承受不了啊。”李瑾道。
“孩子你还小。”钟离慈爱的望着李瑾道“剜心般的情绪可太多了,极度的痛苦,极度的怅然,极度的惋惜,极度的恐惧......任何负面的情绪到达了极限,都如剜心一般,而且老天可不管你承不承受的了,他的巨手点到哪就是哪,该是你命里的东西,受不了也得受。”
李瑾叹了口气,又喝了杯酒,道“这么多的剜心之痛,人活一世为何这般艰难?”
“唯有艰难才方显珍贵,轻轻松松就能搞定的差事又有何价值呢?”钟离道,他又检查了下小妖物的脉搏,忽然道“你没给他下主仆咒?”
额,李瑾顿时愣在了当下,她就知道师傅是绝对骗不了的,也知道逃避主仆咒是极端错误的,仿佛怎么选择都不对,她被困在了十字路口,人生仿佛永远都无法前进了。
“为什么呢?”钟离慈爱的问道,语气里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仿佛单纯就是因为好奇才问的。
“因为徒儿不忍,每次都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可事到临头又实在下不了手,我不想粉碎他的自我,实在不行的话我便派人送他回家,之后再也不养妖仆役了,事实证明,我不是那块料。“李瑾灰心丧气的道。
钟离想起了椴,那个狡猾的小狐妖得到了李瑾全部的信任和爱,最后却狠狠的背叛了她,然而当她得到第二只妖仆役时依然选择了爱与信任,或许不是选择,而是被迫,被迫臣服于自己不曾泯灭的心性,一点为人的光芒。
这在别人眼里是至愚,在他眼里却是大勇,他的小徒儿勇敢的在爱,仿佛不曾受到伤害。
钟离几乎感动的热泪盈眶,他端起酒杯仰起头一饮而尽,心想今日的酒怎的这般好喝?
”做的好,真不愧是为师教出来的徒儿。“钟离道。
李瑾抬起头,满脸的惊讶,她一直在等待师傅狂风暴雨般的责骂呢,在京城如果你没给妖物下主仆咒,甭管什么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都能训你两句,主仆咒就是道德的至高点。
”您竟然不生气?“李瑾不可思议的道。
”我为何要生气?你都十五了,该有自己的主见了,下与不下你自行决定。“钟离道。
”可学城的先生说这叫妇人之仁,心慈手软会坏了大事。“李瑾道。
”狭隘,心慈手软有时也会成就大事,端看运气。“钟离喝了口酒,抬头望天,秋夜的皓月已经升起来了,他道”一群照本宣科的东西,学城算是完了,只知术而不知道,只论人事不懂天机,主仆咒虽然产生于众仙时代,但它恰好是人界走向衰退的标识,因为真正强大的人类是不屑于依靠咒语来约束妖物的。“
”为什么呢?“李瑾问。
”因为凡是咒都可解,并且反噬,主仆咒是不平等的契约,妖物心不甘情不愿的,久而久之内心便会积累怨恨,有朝一日主仆咒若是失效,便会引起强烈的反噬,那时主人便要遭殃喽。“钟离道。
”那我们要如何约束妖物呢?“李瑾问。
”为何要约束呢?他们是中原大陆另一个族群,与人类是平等的。“钟离笑意盈盈的又喝了一杯酒,酒罐子横七竖八的摆在几案上,已经全都见底了。
夜色已深,月亮仿佛更明亮了,气温虽然降了不少,但李瑾丝毫不觉得冷,反而热烘烘的,大概是喝进去的药酒开始发力了。
她起身告辞,小妖物乖乖的飞到了她的肩头,一人一妖沐浴着月光朝柴扉走去。
钟离靠在廊柱上,酒意催的他十分困倦,李瑾的背影逐渐扭曲模糊最后消失,他含糊的咕哝着犹如呓语”阿瑾呐,上一次你赌输了,这一回一定要赢啊,不然人界数千年的文明就要到终点了。“
夜深了,皇宫的大道上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