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织说他在笑,白梨儿怎么觉得他气得要哭了?
不过……白梨儿收了望远筒,冲许云织狡黠地笑:“你说赵平貌比潘安,我还以为是你情人眼里出西施呢,没想到云织的心上人真是个人仙。”
都是闺中密话,怎么可以拿来大庭广众之下说?许云织的脸蛋瞬间变得通红,像熟透的虾,娇羞得恨不得钻枕垫底下去。坏梨儿!
白梨儿掩嘴直笑。
知道人在何处,事情好办多了。她掀了车帘钻了出去。
这辆马车极其耀眼,盘踞在人群中央,围在旁边的人伸长了脖子,早就想窥探它的主人一二。这时车帘被掀开,主人揭开神秘面纱,鹅黄绸缎对襟衣,罩金线短薄衫,下裳是最时兴的郁金香根染就的百褶裙,纤腰系嫩绿衣带,坠玲珑玉,都是贵重至极的打扮。脸嘛……
“是白梨儿!”
“她又想惹什么事端!”
瞧,美不美已无紧要,恶名已经深深刻在人们心里了。
家丁连忙拦在前面,着急地劝:“小姐,你好生待在车内,这里人多,磕伤碰伤多疼啊!”
“我又不是白豆腐,碰一碰就散了。”白梨儿噘着嘴,哪会听人相劝,她玩性起来,一定要称心如意才肯罢休。
要怎样靠近呢?
不一会儿,漂亮的脸蛋又浮现了算计:“我有个好主意!”
***
韩修此时的处境,用苦不堪言形容毫不过分。
才抵达金明池的时候,零星只有几位商贾上前攀谈,问他生辰八字,韩修拒绝一两句就足够应付。
等到金榜贴了出来,书童九歌是个不踏实的,嘴巴大得恨不得昭告天下:“公子!老祖宗显灵了!你中状元了!”
九歌个子不大,嗓门贼大,旁边护榜的侍卫耳朵险些被震聋了。
这状元名号的气派劲不就来了?
“活的状元郎!”
“俊呢!”
人们一拥而上,眨眼的功夫,韩修面前列起了长长的队伍。
早就听说了凉州商贾倾慕进士,爱聚在金榜下择婿,一个个争先抢后,亮出家财、嫁妆跟进士们相商,争抢着为女儿们找个好夫婿。传说果然不虚。
眼下他们就好像来挑货的,瞅瞅韩修的眼鼻,看看手指上因为翻阅了数万篇诗书经文长出的薄茧,越看越满意。
还是个状元。
就他了!
“状元郎,某在凉州有商铺百余间,年入十万贯……”
“莫听他的,韩状元,小女嫁妆百万贯,你做了我女婿包管衣食无忧。”
“我闺女好看……”
韩修一开始还能站着端正,现在不得不求助:“九歌,快开出条道来。”
半晌不应,韩修一看,书童已经被人拽出了半尺。
“公子,你要不答应一个吧,百万贯那个就挺好!唉,别撕我衣服!我又不是状元!”书童挣扎之中还在出馊主意。
韩修:“……”
膀大腰圆的商贾挨近了韩修,苦口婆心相劝:“我闺女沉鱼落雁,状元郎要是错过了这姻缘,要后悔一辈子!”
韩修后退:“我不能娶。”
商贾不解:“胖胖的多好。”
韩修:“……我八字克妻。”
嘶——
人群退了一半。
缘分有时可以勉强,但克妻别来沾边!
但有些人鲁莽心急,不小心撞了上来,把状元郎飘逸的白衫直接拽了下去,好巧不巧,手里的消暑凉茶将他浇了个正着!
刚从井里出来的甘蔗汁清凉极了。里衫湿了一片,贴在胸前。
指粗的疤痕从衣服里透了出来。那是道几乎能要人性命的疤,出现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身上,极其违和。
没人注意到这细节。韩修将领子理好,他垂着头,如果有心人仔细看,能看到他眼眶已通红。
金明池的客气是有限的。
众人对待这群进士自是尊敬有加,但是时间一点点过去,旁边的人谈成了,谈妥了,两相和睦,晚上合八字,明天纳彩,后天迎亲入洞房,顺理成章皆大欢喜,怎么自己押的这宝贝死活不同意?我可比旁边那张三李四王五富裕多了!
别人是不挑剔,我这挑的是最好的,我再磨一磨兴许人家就点头了。诶,怎么有不懂事的动手动脚,你要扯,那我也扯,看谁下手更快。
一群商贾都藏着这样的心思,只缺个领头羊,文争立刻变武斗!
领头羊说来就来。
人群突然传来惊呼:“状元郎韩修跑了!状元郎往东面跑了!大家快追啊!”
商贾们先是一愣。外圈不知里面的细节,左想右想不对,以为韩修真抢出道来。于是乎争先夺后往东面紧追而去,人群中竟然飞出一条长龙来,各个紧追不舍:“休要逃!”
韩修也听见了那声音。
他早知会有个捣蛋的。
他重生了,是来自前世一缕残破的魂。
再在金榜上见到御笔亲提的“状元韩修”四个字时,他已经忘记了上一世自己欣喜若狂的模样,只是静默在榜前,安静地重新审视他命运的开端。这里任何一人恐怕都比他还要高兴。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否被这些混乱吓着过,当时听到肇事者子虚乌有的编造是否有生气。
但那清脆的、夹了些软糯尾调的声音响起时,天地豁然开朗。
以至于他未注意,两个身高九尺的壮汉挨近他身后。
等他猛然想起还有此一劫时,两个壮汉一人锁一根胳膊,直接将他“请”走了!
韩修:“…………”
那胖商贾大手一挥:“快!抢回家里去!”
榜下择婿。
榜下捉婿。
都是凉州好风景!
肇事者不是旁人,正是自诩聪明的白梨儿也。
看着人群如同炸了锅般乱,接着如她所愿空出了道来。白梨儿得意极了。
果然,今日最威风是一甲进士及第,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