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事,姜迪儿醒来以后不愿意多说,苏西也就没好奇。她也不是非逼得人再回忆一遍屈辱难堪的事,那多残忍,能忘就忘了吧。
姜迪儿消沉了好一阵子,三环那套房回不去,一直住在酒店的套房,酒店工作人员也没问过她们什么时候离开。后来苏西才知道,那房费是直接从张北青账上划,他走时也交代了经理,随她们住多久。
在苏西查过套房一晚多少钱后,立马回房收拾东西,拉着魂不守舍的姜迪儿赶紧走。
一万一晚,未免太奢侈。
好在姜迪儿是签了公司的,有助理跟经纪人,把人安稳交给她们以后,苏西回校上课。
那些天两个人联系比较少,但日子是照常平稳地过。苏西知道姜迪儿引以为傲、热爱的事业算是毁了一半,公司说好听点给她放了长假,实则跟雪藏差不多。
她来津大找过苏西一回,两个人没聊太久,苏西还有课。后来再知道姜迪儿的消息就是朋友圈动态,她出国散心去了。苏西的生活没什么变化,学业为重,工作其后,偶尔的工作会听到她们议论姜迪儿,话能讲多难听就讲多难听。
苏西不算多重情义,能为朋友上刀山下火海的人。但那次却是少见出头,工作丢了也不在乎,等到姜迪儿知道这事的时候,苏西也差不多被行业内封杀。
姜迪儿感激涕零,在大洋彼岸抱着酒瓶子坐在海边囔囔:“西西,你怎么那么仗义啊!呜呜呜,等我杀回来把那些小蹄子的嘴给撕碎!我要往你身上哐哐砸资源,捧成国际名模!”
苏西笑:“别了,我不想当什么名模。我来给你当助理。”
她笑嘻嘻说好。第二天就是周六,没什么事,可以肆无忌惮熬一场夜,两个有着时差的人聊了一整夜,关系猛速拉近,但真正建立革命交情在姜迪儿回国后的一周。
那时又发生了一件事。
津南的天很怪,暴雨时下时歇的,沥青地面常透着湿迹。在又一场突降的暴雨中,苏西悟全因缘合和。
学校外文楼西府海棠进入全盛期,津大恢复校友卡入校,下课经过外文楼,能看到很多打扮漂亮的男孩女孩,身边有人举反光板,拿相机拍照。
苏西从办公楼出来,在打卡拍照的人群里一眼看到付稚子。她正和男朋友你侬我侬,路过时打了个招呼,付稚子看她一身名牌,心中了然,朝她说:“祝你面试顺利哦!”
苏西点点头说谢谢。
她是个挺可爱的女孩,两个人室友相处了一年,关系不温不热,她们一直保持着一个适当距离,也不是刻意保持的,而是她们之间像有个无形的屏障,始终是跨不过去的。
后来苏西在另一个人身上也感受到了这种淡漠的距离。
也许这是他们这个阶级与生俱来的一种能力。
面试地点在国贸,事情就是发生在这里。那天姜迪儿也来了,这次品牌方谁的面子也不卖,所以人人都可以来争取一下机会。两个人在大门口相遇,姜迪儿面色红润,恢复以前的光彩,笑容洋溢,过来挽住苏西的手。
品牌方大有来头,少不了朋友来捧场。选模特也跟选妃似的,一点也不专业,那是苏西第一次直视社会的规则,心凉后怕。
大概姜迪儿也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再次碰见那位。
一场面试没结束,姜迪儿就被拉了出去,苏西下意识跟过去,没走两步,手腕被拉住。苏西目露焦急,抬眼看去,是那晚那个男人。她此刻神情应该是很难看,对他也没好脸色。
“你松开。”
“那小两口的事,你赶上去凑什么热闹?”张北青对于这个莽撞的姑娘也不生气,反而带了点好言相劝,“你有兜底的本事吗?这么贸然冲上前,别朋友没救成,到头把自己搭进去。”
苏西挣脱开他的手,“要你管!”
她是没有兜底自保的本事,但是也不能看着姜迪儿再次受伤。咬了咬牙,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冲过去。
后来想想,那时真的是年轻气盛占了上风。
安静的会议室里传出砰一声巨响,椅子倒地,男人一脸怒火指着姜迪儿:“我欠着你了?你要这么害我?!”
姜迪儿摇头,讲不出话。
苏西横在两个人中间,怒目瞪着对面男人,她还没开口讲理,肩膀被用力一推,重心不稳往后退,腰间撞到桌角,她不耐痛,眼角瞬间挂了泪。
“姜迪儿,你这是在找死知不知道?”
姜迪儿满脸泪痕,苦涩闭了闭眼,她知道,但是已经没有回头路走。
没头没尾的话,苏西听不明白他们讲什么。那会儿真的是热血上头,不顾一切,她怕再这样下去,姜迪儿可能连命都得交代在这里。
苏西扶腰轻揉,皱皱眉头,又走到姜迪儿旁边,忍着痛说:“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冤有头债有主,谁害得你找谁去啊!她姜迪儿有什么能力能害你?!”
钟鼎之家的公子哥何时轮到别人来大声怒斥,关宴礼垂目打量,忽然阴森森一笑:“苏西是吧?”
“是。”苏西不惧他,瞪回去。
就在剑拔弩张时,张北青走了进来,他把苏西拉到了身后,“行了,宴礼,跟一小姑娘计较什么?”
关宴礼紧了紧牙根,斜眼扫了坐在地上的人,再看被挡的死死苏西,“北子,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别管。她要做肝脑涂地救朋友这事,就该明白枪打出头鸟。”
到底二十岁出头的女孩,虽见过一点社会,但那也只是片面,全貌不得窥见。那点理想单纯还有,总觉得这个世界是讲理的。
直到后来被院长叫进办公室,上好金骏眉茶叶,苏西第一品是涩味首当其冲,她才恍然,这个世界是不讲理的。
到底怎么全须全尾安然无恙从会议室退出来的,苏西像是喝酒断片了一样,已经不记得,只记得出国贸的时候暴雨忽至。
姜迪儿被经纪人跟助理带走。
苏西往地铁站走,雨就是下在半路。
雨总是不凑巧落下,而上张北青的车是凑巧是命运,像是东岛红菩寺住持所讲的世间万物因缘合和。
暴雨里,她淋得狼狈,包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