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兄?”
顾望津也不知他怎么忽而神游物外,还在给他台阶下,“瞧我一身大汗,熏到大兄了罢。”
顾成钦这才回过神,也摸了帕子递过去给他,“你也是,何苦亲自去做,像申掌柜这样留在树荫,可不正好?”
“这地难开,我总得亲自刨一刨,不然底下的人也不尽心。”
顾五郎接他的帕子,还要凑趣说一嘴,“大兄的帕子可别是洒了香粉,我用了你可别怨我。”
“自家兄弟,说什么呢,不过就一条帕子。”顾成钦又请他一道走到树荫去,见着了悠哉吃草的马儿,眼光一闪,又如话家常道,“你午食回家吃吗?”
“若是要为大兄接风洗尘,自然得回去。”
“我今早回来的,祖母已经安排过。你既是有正事做,也不要来回折腾了,注意自己的身子。”
……
无人知晓顾家大公子过来何事,说是视察荒地,又不像;来找五郎,也不大像——
倒也像。
五郎如今人就在树荫下,已有好一会儿没动弹了。
午食,吃的羊肉面,就着煎出来的羊油,将羊肉爆香。揉了面,水滚,下面,面香四溢。
众人排着队去拿面吃,都是洋溢着笑,商队的伙计甚至还会招呼一下顾五郎。
“你们先吃,我不如你们,得先歇会儿,喘口气。”
他说得坦荡自在,众人也只是齐齐笑着,笑罢再安慰道:“五郎和我们怎么能一样?这儿就交给我们,午后日头也大着呢,你还是回府去罢。”
顾五郎只是笑笑,摆摆手。
白鹤却也知晓该吃饭了,就过来咬他的衣袖。它要去找灵泉吃。
“你倒是还有心思想吃的。”
顾五郎望着澄澈无云的天际,与远山的雪峰相交,似是很近的样子。
*
顾成钦除了去城西的荒地看了看,也去了段家名下的铺子,最后去的是段记酒家。
正好是段大掌柜在,见了他,比招待自家小主子还热情,“大公子怎么回了?我们小郎君今日却是出去了。大公子是要留多久,小郎君这几日总念叨着。”
“大抵会住两日罢。今年的生意还好么?”
“有劳大公子记挂。边境安稳,丰州有商队往来,城内的生意都还可以。”
顾成钦微微颔首,又问起了城西荒地的事,“怕等不到你家主子回来,有几句话我交代给你也是一样的。”
“是,大公子请说。”
“这两日,你们一直往城西送白米白面?”
“是啊,小郎君说他体格不如五郎,不能亲自去,而五郎亲力亲为,又跟着众人吃喝,都是自家兄弟,怎么也不能亏了他。左右铺子里的米面都是现成的,特意吩咐人每日送去,也好教五郎多吃几口,否则回头儿累坏了,不说老夫人担心,想来将军和大公子都是忧心的。”
段明的话,回得滴水不漏。
顾成钦默然听着,只眉结越拧越紧,最后,借着喝茶,才告诉他,“我就是为着米面的事来的。丰州的粮食,历年来是不缺,可也没有阔绰到人人顿顿吃白米的地步。城西这事,不止我们两家的人在看着,褚大人、混在百姓中的奸细,甚至是朝廷的眼线,都有可能拿这事大做文章。丰州,不容有失。”
“啊?是是是……这事是小人糊涂了,这就吩咐下去。”段明跪着请罪,也替段小郎陈情,“我们郎君年幼,只怕没想到这一层,还望大公子明察。”
“晓得了。便是担心你们不晓得,我才特意走的这一趟。”
茶也喝了,话也交代了,顾成钦便起身告辞。
段明去送客,一直送到店外,就站在屋檐下的阴影里,目送着行走在日光中的大公子,连日阴着的脸,终是露了笑,比那日头还晃眼。
*
到了夜里,顾五郎回去时,管家不敢把事由告诉他。却不知,他已是在外头就知晓了。
拦着许家不让卖酪的人,申掌柜那边的人也认得。
“想来,今日的黄历与属马的人犯冲。”
申掌柜听后,只是笑呵呵和顾五郎说了这一句。
许家二娘子,年十七,可不正是属马的?除去这一层,顾五郎不信他看不出来。这狐狸故意借着话点他呢。
白鹤,这匹天马,也是属马的。
于是乎,顾望津又寻了个由头往石屋去。许家的炊烟袅袅起,远远看着,让人有了想归家看看的冲动。
今日的酪,卖不大动,也不知她是在做什么?可还是有闲心侍弄别的吃食?
他绕的路,到时,许平安已端了碗筷出来洗。见着躺倒在草地的人,以为是晕倒了,连忙喊了人,“二姐,五郎和白鹤不知怎么了,都躺在山坡的草地上,我出去瞧瞧。”
许抱月也端着木盆出来,犹豫着是掺些灵泉把它洗了,还是明日带去河边洗。
听到许平安的话,她比谁都惊讶。顾家小腿,不能这么快就下线罢?
她放下木盆,紧跟在后面,白鹤该是认得她的气味,便从草地里站起来了,咴咴叫着。
和白日里一样精神。
心还没放下来,因着马主人还躺着不动。
“五郎五郎,你怎么了?被山贼伤了吗?还是丰州城进了奸细?”
许平安不大敢挪动他,就来来回回看他身上是否伤了何处。
好半晌,沉睡的人才悠悠醒转,露出笑来,“许平安。”
“啊?”
“你家夕食吃什么?”
“啊?”
“我饿了。”
“……”
这回,许平安连“啊”也没有,泄气坐他身边,数落道:“你这样要吓死人了!你是不是也是这样骗了婆婆的?”
“什么叫‘骗’?”顾望津当真是稍显虚弱,“不信你摸摸我肚皮,扁的。下午出了大力气,滴水未进,若不是遇到了你,只能盼着夜里能不能凝几个露珠来润一润。”
他说的半真半假,嘴唇是不正常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