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根下的小白杏安安静静的。
许抱月望着前头的山坡,鼻尖沁入些许清香。
“家里熬了些粥,想来是该熟了——”
“那恭敬不如从命。”
顾五郎也从直视前方回过头来,与站立在矮墙内的人相视一笑。
仗着对原著剧情的了解,许抱月轻叹一声,“未曾听说丰州缺粮,五郎何故吃杏子饱腹?今日是教小女无意撞见了,若换了旁人,只怕觉着边境空虚得很呢。”
顾五郎只噙着淡笑,又反问道:“宁川的小白杏,从前可吃过?”
许抱月摇摇头,他便逮着了吃白食的机会,举着那篮子,“丰州也有杏子,但总不如宁川那边种的甜。过几日市集应该也有了,届时可叫你家小郎君尝尝。”
即便是要以杏换粥,也不好对着她。
顾五郎自诩仍坚守着礼法,利落起身,提着竹篮翻墙而入。
身后的尘土也不去掸了,与今日的葛布倒也相宜。
许抱月谢着收下了杏子,又请他入内。女主多买的那把椅子,今日又发挥出了无以伦比的作用。
顾家小腿坐着,许抱月给他端了碗清粥,再递了个馕过去。
“家里头没有配菜,馕是前日在市集买的,郎君若不嫌弃,请用。”
一碗清粥,一个碟子,一个调羹,一双筷子。
米粥不算浓稠,但是馕扎实坚硬,蘸一蘸,也刚刚好。
许抱月送去了粥,想着等会儿家里人或许不够吃,又再掐了把麻麻菜回来,就着日影,拣选着。
“又要做菜饼子吗?”
顾五郎撕着馕,不紧不慢配着粥喝着。肚子的不舒坦已缓和了许多。
方才,倒也不全是因为吃杏子吃伤了。
大抵是睡不惯祖母铺的床,过于软和,腰也不甚舒坦。
只是,这些,自然不必同眼前的小娘子说。
“又要做菜饼子吗?”
想着是否是自个儿的声音过低,认真择菜的人没听到,顾五郎又不厌烦问了一遍。
许抱月起身前,先是轻叹一声:这位爷,与她最大的差别,就是不晓得他也是个配角。
那么,她自然不是围着他做事。
“菜饼子要费些功夫,今日就不做了。”
“哦。”
顾五郎也乖觉,晓得自己不请而来,又厚颜讨到了一碗粥,或许抢占了许家今早的口粮。
许抱月也不耽搁了,照着做了一碟凉拌菜,又重新舀了面粉出来,揉面发酵。
想来这具身体在宋家也是做过菜的,不管是揉面,还是旁的,多多少少都带着肌肉记忆,做来都不算辛苦。
将将把面团放灶台边发酵时,一双醒目的熊猫手赫然在目。
许抱月抬头瞪他,偷水小贼要偷菜吗?
顾五郎很自觉笑了笑。
许抱月:“……”
——醒醒,你是个十八线男配,没有回眸一笑百媚生的buff。
顾五郎举着个空碗过来,又指着她拌好的那碗红红绿绿的菜,淡然自若说着话,“你们可想好了如何在丰州谋生活?”
“……不知五郎有何高见?”
许抱月忍住要撵人的冲动,虚心同他请教道。提出市集有柴火的顾五郎,是有几分苦心的。
顾五郎瞟了一眼她的麻衣,再昂首望着破了个洞的屋顶,兀自想着:这房子,该多少年没修整过了,怎这样磕碜?
“小女托大,想着小弟与五郎是有几分机缘的,我也有个事想问一问郎君。”
顾五郎回过身,又觉着后腰酸痛,蹲在了灶膛前,自言自语道:“火,好像要熄灭了。”
“昂?”
许抱月只差去踢他一脚:他有认真听她说话吗?他蹦出来的话,怎么就神神叨叨的?
“许娘子请说。”
终是在她发怒前,顾五郎客套回了一句。
许抱月吐纳数次,摆着笑问道:“如我们这样的罪臣之后,若再去行商,可影响入仕?”
顾五郎没答,反倒是笑着问:“小郎君很会读书?”
“……似乎,尚好。”
许平安今年十二岁,本来应该是在今年就参加院试的。
思及此,许抱月又怜爱起了小鹅子。读书人的出路在科考,一朝家破人亡,连带着覆灭的是他的理想。
“我说话向来不中听,你可想好了要听?”顾五郎含笑问道。
合着这位爷也知自个儿的情商低得很呢。
许抱月亦是客客气气道:“忠言逆耳的道理,我便是不会读书,也是听过的。请五郎不吝赐教。”
顾五郎也不知几时寻摸来的木块,就垫在屁股下坐着,“读书,似乎是寒门学子和农户唯一的出路了。”
他顿了顿,被炭火的余烬烤着,懒懒打了个哈欠,甚是慵懒的模样。
“可惜,在丰州,读书是最不顶用的事了。”
许抱月也深以为然。律法没有限制他们考科举。只是,书里头,许蘅若入了将军府,许平安都没有静心读书,可见不是从政策来卡的人。
顾五郎抬眸瞧一眼若有所思的人,也不怕这位养在乡野的许家二娘子听不懂,有一搭没一搭说起了关外的事,“这些年,没有打仗,商贸往来频繁,各取所需,原是好事。时局安稳,百姓的日子好过了不少。上面的人安逸过了头,起了不一样的风声。原本能抢来的谷物布匹,何故要用牛羊去换?若教这些人掌了权,大战一触即发。”
许抱月掌心的面泥已干枯,像缺水的地皮一样龟裂开来,有一两块更是掉到了顾五郎的鞋尖。
他瞄了一眼,又道:“如今,朝里文臣得用,若要教你家小郎君读书去,也好。”
许抱月了然,也没好戳破他暗藏的讥讽。文臣抱团,平安性子刚直,若是与他们政见相左,再无靠山,也是贬贬贬。
当真不如就参军去,姻亲就在眼前,也算延续了许家的忠义。
可是,自己误入了,小鹅子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