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县城里日子过的总是很快，季情喜欢跟阿婆挤在一起睡，只是睡觉的姿势实在不堪，时常把腿放在阿婆的身上，压的她喘不过气。
临近年关季情接到两个电话，一个是父亲季国平，先是报了平安，说是过年回不来了，让她好好陪陪阿婆。
阿婆嘴上说着不在意，夜晚睡不着时经常念叨，“阿季，别怪你父亲了，他也不容易”，接着就是唉声叹气。
“阿婆，我没怪他”，季情用被子盖住半张脸含糊的回答。
看着自己从小养大的小小女孩，说不愧疚那是假的，索性也不再说话。
另一个电话则是母亲宋莲，她得知季情要在永安过新年，本是强烈反对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妥协了，还买了不少东西送来。
季情对此没有太大的情绪，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谢谢妈妈。
新年很热闹，四处挂着大红灯笼，鞭炮声从未停过，拜年的吉祥话从初一说到了初十，季情给爸妈，同学，老师，盛意都发了短信祝福，也收到了不少回复。
其中她发给许思维的最为别样，只写了四个字，“顺颂时宜”。
只是没有收到回复。
准备回华北的时候已经是二月份了，离开学只剩下几天，在县城的一个车站里，季情久违的见到了程屿，他背着大大得旅行包，额头凌乱的碎发遮住了五官。
“程屿”，季情主动打招呼。
听见声音少年抬头寻找，视线定格的一瞬间，季情见他嘴角扬起一个小的弧度。
“在这里也能见到你，季大美人儿”。
话尾处的儿化音让季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打住，太不正经了你”。
“去哪”，程屿敛起眉间的散漫询问。
季情也不纠结，“要开学了回华北，你呢”？
少年没回答，接着问，“这里是”？
“我阿婆家”。
想了想又怕他不知道阿婆是什么意思，连忙补充，“哦，就是我奶奶家”。
程屿笑着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直到远处叫检票才慢悠悠开口，“先走了，开学见”。
季情点头应下，却在他走远后小声嘀咕，啧，这人真奇怪。
告别阿婆回到市区已经是傍晚，季情下车时竟然下起了雨，温度极低，湿气有些透骨，牙齿也跟着打颤。
离的老远就看到父亲季国平向她招手。
“小情，这里”。
季情看见季国平心里很高兴，“爸爸，你回来了啊”，嘴角都裂到了耳边。
“你在阿婆家住的好吗”？季国平点头接过她手里的行李包。
“好啊，隔壁刘奶奶家的孙子二牛哥娶的新媳妇可漂亮了”，季情眉飞色舞的形容新嫂子的相貌。
父女俩笑的开怀，仿佛真的能从她的话语中看到新娘子。
“你奶奶身体怎么样”，季国平帮女儿系好安全带，把兜里的棒棒糖递给季情轻声询问。
“还好，除了膝盖阴天下雨老疼”。
随后假装不经意提起，“爸爸，你真应该常回去看看阿婆，她一个人很孤单”。
说完看着季国平担心的神色，缓和道：“爸爸，要不我以后学医吧，替你照顾阿婆”。
季情睁着大大的眼睛，褐色的瞳孔，在白皙的肌肤映照下显得古灵精怪。
季国平揉了揉女儿的头，“爸爸希望你遵从自己，未来的路你需要自己走”。
“那我像你一样当警察好不好”，季情仰着头认真的问。
季国平看着女儿崇拜的目光，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随即消散。
“你喜欢吗？不管做什么职业，你喜欢最重要”，季国平握着方向盘认真的为女儿选择前路。
季情懵懂的点头，不知说的是喜欢还是知道了。
那个时候季情不懂，职业为什么要选择喜欢的，只是工作而已。
后来的许多年里，季情热爱自己的事业，才明白当时父亲说的话，喜欢才能为之奉献。
三月份开学，早上宋莲出奇的想要送季情到学校，这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一路上母女两人好像陌生人，宋莲几次想跟季情搭话，看她神色恹恹，便不再开口。
季情不是不想跟母亲亲近，只是错过了那个粘人的时刻，现在便显得生疏。
临近校门口，季情看到杨思嘉正冲着马路对面的男人摆手，早晨阳光有些刺眼，她用余光撇了一下。
男人的脸在脑中过了几遍，心下了然。
“杨思嘉，你的鞋后面开胶了”，王慧慧走在后面开口提醒她。
季情看着杨思嘉脚上的白色的帆布鞋，洗的有些发黄，鞋边的断口处胶已经不粘了。
杨思嘉有些难堪，脸色一红一白。
却仍旧执拗的双手紧握着书包带子，目光直视着前方脚步未停。
于是季情想开口解围，又觉得这种事情，只能当作没看到。
季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黑色高帮小皮鞋，都是宋莲精心准备的，还有衣柜都放不下的好看衣服，心口一暖。
转头想与宋莲说软话时，却见她紧紧的盯着杨思嘉的鞋子，眼底流露的一丝心疼，让她瞬间住了口。
“我先进去了”，不等宋莲开口，季情低着头往里面走。
“哎，小情”，宋莲在后面叫着。
“有事给妈妈打电话”。
季情没回应，固执的加快脚步，走到教学楼前站住，回头去看，宋莲依旧站在校门外，看见她回头冲她招手。
宋莲看着季情进了教学楼，才缓步走到马路对面，等在那里的男人上前几步，帮她接过手里的包，拦了一辆车。
而此时应该在教室里的季情却站在保安室的墙角，她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是杨思嘉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