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差》
宴舟|文
电子表盘上的数字跳到2:00的时候,车载蓝牙的音乐正好切到Thank u next。
八月的仲夏夜,晚风格外倦懒,温温地吹拂着,山间树影在微醺的气泡酒味中摇摇晃晃,浮动着隐约果香。
蝉声渐远,似乎是醉了。停在路边的越野车上,三个女生坐在车顶,对着星空干杯。
从车子油量耗尽,三人被迫在重明山山脚熄火杀时间开始,歌单已经循环了一遍。
“要不别放了,再放电瓶要坏了。”江染银捏扁喝空了的易拉罐,转头又从袋子里扒拉。
“看不起谁,电瓶哪有姐妹重要。”孙恬恬一边说一边眼疾手快按住江染银,把她手里的白色酒瓶换掉,“但你要是再喝这个草莓什么乳酸菌伏特加的口味,这姐妹就没法做了。”
苗若涵也跟着笑:“你这挑酒的品味,还比不上你看男人的眼光。”
江染银愣愣,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罐装鸡尾酒,细细长长的,还带着凉意,水珠濡湿着指尖。
紫色的,葡萄味。
还没拉开拉环,甜涩的感觉恍惚已沁袭而来。
指尖摩挲着瓶身,她低笑着嘟囔了句:“有这么差吗?”
“是真的难顶。”孙恬恬将收缴的‘生化武器’顺着车窗扔进车里。
“也不能这么说,”苗若涵挑起江染银的下巴,“毕竟有水平的东西也不是谁都能驾驭得了的。”
夜色下,江染银冷白的皮肤像沾了初冬的银雪,明明是夏季,却有种脆弱的清冷感。乌黑的发丝薄薄的曳下几缕,像一袭迷蒙的雾霭。薄雾之下,嫣红的嘴唇莹着水光,却不像沾了露水的花,更像是溅了冷血的尖刀。
“真带劲。”苗若涵点评道。
江染银微微低头,鼻尖抵着苗若涵的虎口,故意嗅了嗅:“还能更带劲呢~”
“啊啊啊啊啊啊!”苗若涵当即松手,瞳孔地震,面色惊惶,“你在意大利这几年都学了什么!”
“嗯?”江染银挑眉,“难道不是你觉得我惨,不如跟你搞姬?”
“那我要当小老婆。”孙恬恬抱住江染银的腰撒娇。
江染银:“……”
“你们这样显得我很惨欸。”
“没有没有。”
“惨的是臭男人,失去你是汤渣的损失。”孙恬恬熏红着脸,愤愤道,“没品位的狗东西。”
“可是你从算什么男人放到kill this love,歌单明明白白地断情绝爱。”江染银都说笑了,“我其实不怎么伤心。”
“真的?”两人一起问她。
“真的。”江染银点头。
似乎是为了让自己的话语更有信服力,她和着音乐的节奏,跟着唱了句:“I''m not f**king grateful for my ex.”
唱完还轻声补了个never。
“哎呀早说嘛,这些歌听得我快要遁入空门了,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苗若涵断开蓝牙,“来来你来。”
江染银掏出手机,连蓝牙,点开音乐软件。视线不经意掠至头像的时候,怔了一瞬。
雨滴淋漓的舷窗,映着外面星星点点的光晕,洒落在玻璃上她模糊的倒影上。
说不上是窗外被雨水淋湿的夜晚更落寞,还是独自坐飞机逃离的女孩更狼狈。
是一年前的照片,从国内仓皇返航的航班上。
而这趟航班,恰好是她遇上汤铖的那一班。
他坐在她的右边,似乎是犹豫了很久,最后小心翼翼地递给她一张干干净净的巾帕,里面还包着一块巧克力。
当时她想,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年轻的男生用手帕,苦苦的黑巧克力也不是不能接受,弟弟也挺可爱的。
是在一起后她才知道,那方被她用来擦眼泪鼻涕的手帕是汤铖帮姐姐带的礼物,断了货的,他为此还挨了一顿骂。
那时候明明挺好的。
初见的少年纯粹又热忱,捧着一颗炽热的心,一次次飞过大陆,山高路远只为她来。
轻缓的音乐在晚风中荡开的时候,江染银想,她应该是难过的,不过是在更早以前。
在越来越敷衍的聊天对话里,在见面的频率从抓住每次放假的机会到一月一次再到没时间……江染银有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却没有质问的勇气。
这些她其实不怪汤铖,谁愿意追了半年,在一起半年,从头到尾跨国异地恋,只一个人单方面的奔赴。
也许是因为相遇太温暖美好,也许是有些愧疚,也许还是喜欢,所以江染银终于又勇敢了一次,回了国。
然而她满心期待地给男友惊喜敲开对方公寓的门时,却撞见了不堪入目的场景……
挺不可思议的,那一瞬间,江染银竟然觉得松了口气,甚至不是愤怒。
还有些可笑。
就像一罐难得的包装精美的放在玻璃罐子里的糖,小心翼翼地收藏着,总想着等一个盛大的日子拿出来庆祝,于是偶尔偷偷尝一颗,是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呢,她不知道。
剥开糖衣后腐烂的内里让她觉得恶心。
就像汤铖一样。
“可是他还是帅的哎。”孙恬恬可惜道,叹气的样子仿佛被渣的那个人是她。
江染银回神时,二人话题已然拐弯,苗若涵正发表伟大感言。
“帅有什么用,男人不自爱,全是烂白菜!”苗若涵一顿数落。
“那你还谈恋爱。”孙恬恬嗤了声。
“嗯,烂了再丢嘛,衣服穿腻了还换呢,男人怎么不可以呢?他们能比得上衣服吗?”
“……”孙恬恬忽然就丧了脸,“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母胎solo二十四年的孙恬恬一把抱住江染银:“江江,银宝,我的亲亲老婆,快教教我,怎么谈恋爱!”
江染银:“你确定?”
孙恬恬:“我也不求当海后,勤勤恳恳小钓鱼佬就行,我心不大,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