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枝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脑子里一片恍惚,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觉身体绵软无力,似乎很虚弱。
良久,她才想起要从床上坐起来,但未来得及让她打量一下自己所处的这间屋子,门口便推门进来了一个人。
红枝扭头看去,对方是个男人,着一袭白衣,长相俊雅,周身并无病弱之气,但脸色苍白,而且看她的眼神很冷,参杂着许多复杂的情绪,似乎还有一股……恨意。
“醒了啊?”男人转身关上了门。
红枝并不认识他,也不理解他莫名其妙的敌意,“阁下是?”
男人扫她一眼,似乎根本不想搭理她,但不知想到什么,最终还是回答:“白无常。”
红枝拧眉,“鬼族的人?是你救了我?”
诸天仙神生活在天宫,而地狱恶鬼生活在地府,前者掌生,后者掌死,各司其职。
平日里,倒是鲜少有交集。
谢必安嗤笑,说话阴阳怪气,“难不成是你自己疗伤,自己爬到这间屋子的床上?”
红枝豁然起身下床,没理会他的嘲讽,只问:“所以刚才接话的那个人也是你?”
“刚才?”谢必安径直走到窗旁的软塌边,一撩袍摆坐下,才继续说,“你都已经昏睡三天了,刚什么才?”
虽然他没直接回答,但也没反驳,并且言明他那时在场,这就是默认了。
红枝忽然觉得喉咙干涩生疼,脚下也发软无力,有点站不住。
她退后一步坐在床边,好一会儿才低声问:“所以你认识他,也知道他在哪,对吗?”
“嗯,我知道。”谢必安笑的讽刺,“所以呢?”
红枝低着头,没吭声。
谢必安看她一眼,躺下侧卧在软塌上,手掌支着脑袋,也不知是在对谁说:“做了神仙,倒是比以前聪明多了。”
“我本来也不笨。”红枝声音哽咽,“无常大人既然从前便认识我,也认识他,那可否带我去……见见他?”
“你想见他?”谢必安凝视着她,“见他做什么?”
红枝扯扯唇,“如果我说不知道,你信吗?”
“信。”谢必安懒洋洋的应了声,“怎么不信?毕竟你什么都不记得。”
他撑着身子坐起,眼底笑意凉薄,“红枝,其实你大可忽略这一切,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你先前不就是这样做的吗?反正你已经如愿成仙了,只要你不说,天宫里没人会知道你的过往,你可以好好的当你的青莲仙子。”
红枝抬头看他,反驳道:“我既知道了,又如何能心安理得的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从前只有一些蛛丝马迹,也寻不到根据,她尚可说服自己不必在意。
可如今,得知有一个傻子在自己背后做了那么多傻事,她如何能再去逃避?
她有负于他,已八百载。
“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谢必安语气依旧带着嘲讽,站起身怒斥道,“你又不记得他,你甚至连他的名字、他的样貌都不记得!你知道了也无非就是有些愧疚怜悯,又能怎么样呢?谁稀罕啊?”
红枝静静的看着他,接受了他所有的怒火:“你恨我?”
谢必安偏了下头,冷笑道:“我看着长大、一手栽培起来的后生,因为你亲手毁了自己,我他妈还得感激你不成?”
“是!”谢必安语气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意,“一开始是我告诉他你身上有禁咒的事,也是我提议让他渡你成仙,可我没能想到他居然会那么疯!”
谢必安咬咬牙,眼眶有些红,“那小子天赋好,愣是逆反了同心印,你离开这些年所受的伤有八成都转移到了他身上。你飞升时,他为了将雷劫引到自己身上,瞒天过海在落天城布下了星芒阵,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就跟血池里捞出来似的。”
红枝指尖攥紧了身下的被褥,眼泪无声滑落,心脏疼的麻木。
同心印,意在同生共死,如果有一方死亡,另一方也会死亡,本是情深互许之人为表诚心而结下的契约。
可若逆反,未必不能将一方所受的伤转移到另一方身上,显然,文肆就做到了。
星芒阵,则是上古遗留下来的领域阵法,大阵之内,万事万物,皆凭阵主所控。
文肆为了掩护自己将雷劫引渡过来不被发现,或者被发现了也无人能打断,便选择在他与红枝相识相恋的地方布下星芒阵。
可是这种上古阵法并不是谁都能布下的,需先以一半元神为祭启动阵法,而另一半元神则在大阵运行中逐渐消耗。
元神散尽,不单单是死,更入不得轮回,那才是真真正正的魂消天地。
因此,若非逼至绝境之人,哪怕会此阵法,也绝不会使用。
“九道天雷,九个日夜。”红枝声音颤抖,“他是怎么抗下去的?”
一边忍受着元神的流逝,一边承受着她的飞升天雷,他是怎么抗下去的?
“你现在知道心疼了?”
谢必安捏捏眉心叹了口气,他明白,自己其实不该迁怒于红枝,只是人心……终究是偏的。
“他为你做的,又何止这些。”
红枝泪眼朦胧,无法看清谢必安的样子,但对方说的话,字字入耳。
“舍尘,说好听点是个忘忧所;说难听点,那就是个生意场。”谢必安扯扯唇,眼神讽刺。
红枝垂下头,吸了吸鼻子,“他用了什么去交换?”
谢必安没有隐瞒,和盘托出。
“你太固执,他怕你死,便与血舟楼主做了交易,付出一半的寿命和修为求她帮你。可最终,寿命散去人间界替你祈福积德,修为则为你的肉身洗涤三毒浊息。
“你曾在人间等他七十二年,你以为他自始自终都没来,所以血舟楼主略施小计就将你诓去了舍尘,然后忘记他。
“可其实他一直在你身边,从未离开过。甚至你每一次遇到危险麻烦的时候,都是他在暗中出手帮你解决。这些事情就连你领养的那个凡人小孩都知道,唯有你不知。”
谢必安看着坐在床边的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