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枝睡了很长的一觉,恢复意识后,她不知道自己来到了哪里,四周皆是挥之不去的雾霭,根本看不清周围有什么东西。
而且最奇怪的是——她的双脚一直在控制不住的往前走,仿佛变成了一个被人操纵提线木偶。
红枝恍惚猜测到,这里应该不是现实世界,因为她最后的记忆是昏睡在了文肆怀里,重伤之下,他不可能会让别人带走她。
可细瞧,亦不似幻境法阵,莫非是梦境吗?
抱着这份犹疑,她踽踽独行,不知走走了多久,终于在某一瞬间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
红枝一个踉跄,站稳后本能的四处张望,查看此间的情况。
在她身后,依旧是白茫茫一片,没有人烟生气。可喜的是,前方的雾霾似乎消散了些,她不敢放松警惕,慢慢往前走,发现并非她的错觉,前方的雾霭确实在逐渐消散。
片刻后,眼前的视线已经清晰可见,而她目光所及之处有一颗大树,其树干枝叶尽是白色。
没错,白色,而且是纯白色。
红枝曾在古书上看到过相关记载,若她没有记错,此树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神树“归忆”,顾名思义,只有追寻过往的人才能见到它,而它储存的正是所见之人丢失的记忆。
红枝手指攥紧,心中莫名有些胆怯,几丈之遥外,藏着她尘封了八百多年的记忆,而她却并没有真正做好迎接它的准备。
这段时间与文肆相处,她的确找到了一点爱侣的感觉,也做好了如果能活下来就与他相伴终生的打算,可是一切都依附于……亏欠。
是,她对他的情感没有消散,可情感并不能与记忆完全剥离,她早已忘了究竟该怎么样才能表达出对一个人的爱意,更忘了伴侣之间又该怎么样才算正常相处。
所有的所有,她都不记得,只能竭尽所能的去模仿别人。
可这种拙劣的演技,他当真看不出来吗?
红枝不想承认却也必须承认,她对他真正从心的感觉只有——愿他生,怕他死,仅此而已。
“唉——”
直到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长叹,红枝才骤然回神,寻声望去却发现对方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女,同神树“归忆”一般,与雾霭融为一色。
她蹙眉询问:“你是谁?”
“舍尘楼——南竺。”对方淡淡回答,神色间有些疲累,“我原本已经不想管了,可你如此纠结,难道不打算离开这个梦境了吗?要知道,外面还有人在等你。”
“我……”红枝下意识的想要解释,张口却又不知该从何解释,她索性跳过这个话题,瞥了一眼神树“归忆”,满眼笃定的询问,“它是你带来的吗?”
南竺漫不经心的拍拍衣袖,“曾经有个人信誓旦旦的跟我说,他才是你的归途,如今你们既有了善果,我自然该把你存放在我这里的记忆还回去。”
她顿了顿,抬眸看着眼前的少女,“只是我想……应该把这份记忆收不收回的权利——交给你。”
红枝对上她的视线,却见对方淡淡一笑,模样很好说话:“如果你不想要,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出去,但是同当年抹去记忆一样,你不会再有反悔的机会。”
闻言,红枝陷入怔愣,久久不言。
南竺再次叹了口气,神色颇有些无奈:“红枝,你本非优柔寡断之人,人间你敢闯,情爱你敢忘,雷刑你敢受。”
她轻笑一声,打趣道:“如今不过一段普普通通的记忆罢了,何以让你如此犹豫?”
“因为……”红枝垂下头,语气低落,“不管最后选哪个,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
她双手紧紧抓着衣裙,嗓音有些哽咽:“我跟他撒了一个很长的谎言,谎言里我与他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可这些只是我演出来的罢了,真正的我,根本不知道该怎样与他相处。尽管我很不想承认,可我摒弃生死最大的原因还是源于……亏欠。”
南竺看着她低垂的脑袋,轻而易举的抓住她话中的重点,“所以你觉得更对不起他了是吗?”
红枝点头,愧疚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让她无法做出正确的选择。
南竺淡淡道:“红枝,抬头挺胸,直起你的脊梁。”
红枝依言照做,却见南竺目光坚定,一字一句的对她说:“一人千面,你所表演出来的只是另一个你,爱你的人根本就不会觉得这样的你哪里不好,无论你是什么模样,他都可以接受。”
红枝眸色微亮,“当真?”
或许她并非不知道,只是无法确定。
南竺抬手握住她的肩膀,语气温柔的开解:“小鱼儿,‘自卑’这两个字,从来不该用来形容你。”
她转头瞥了一眼神树“归忆”,又回头凝望着红枝:“无论你做什么样的选择,它都是正确的,因为本就没有对错之分。”
红枝把这些话听进了心里,目光重新落回到神树身上,声音很轻的说:“我想……看看曾经的我和他。”
南竺收回手,眼神温柔,浅笑道:“那就去吧,记住,他在等你。”
红枝再回过头时,眼前已经没有了那抹白色身影,但对方几句话解开了环绕在她心底的迷雾,而与此同时,梦境中的雾霭也全部开始消散,最终只留下了神树“归忆”。
红枝深吸一口气,摇头甩掉所有的犹豫不决,迈步走到神树前,伸出右手掌心放在树身上,闭眼与其心魂感应。
“归忆,请带我回到过去。”
***
一阵眩晕失重感袭来,红枝陷入了短暂的昏厥,再次睁开眼睛时,她站在一座院子里。
红枝四下打量几眼,发现这院子的建筑有点像人间,可仔细看又有些不太像,她一时无法确定,只能猜测出这大概是个两进两出的院子。
没等她再细看,正屋的门突然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女人,看着约摸有二三十来岁,容颜与她相似,却又比她苍老许多,半头青丝染了霜。
紧跟着,屋里蹦出来一个大概十四五岁少年,他跑到那女人身边拉住她的袖子撒娇道:“娘亲,铺子有杨慈哥哥和曲倩姐姐打理,你晚一会儿去也没关系,再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