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某个巨大的混乱之物忽然降临,有那么一阵,他动弹不得。过了一会,他仰起下颚,将后脑搁在躺椅靠背上,长长地吐着气,用两根手指搓着鼻梁。
夜里他睡得很早。那一夜我很疲惫,感到愧疚,于是辗转反侧,久久无眠。半梦半醒之间我好似听到了音乐,仿佛在一个夏日的黄昏远远地倾听雷雨,落在高音区的一个点上,蜕变为旋律,带着明亮、圆润的音色与五彩斑斓的泛音。不知哪里飘来水的清气,或许风带来了林子另一侧的湖水的味道。我的心随之沉静下来,开始飘向远方。
朦胧之际,一阵枪声将我惊醒。枪声并未立刻止息,而是一声接着一声在暗夜里炸响。我不禁浑身觳觫,想坐起身子来祈祷。然而恐惧袭击着我的心,好比将我的脑子挖去了一块,我久久动弹不得,像是给浸进了水里,所能做的只不过是蜷在被窝深处,揉搓着冰冷的手指,不停地深呼吸,在窗户透进来的微光中数着天花板上的图案。枪声停了,屋子落回到阒寂之中。一切都在令人头晕目眩的紧张感上流逝。
清晨,房东太太告诉我,十九只天鹅在夜里皆被枪杀。它们落在湖面上,鲜血染红了湖水。我猛然惊跳起来,上楼去敲父亲的房门,却发现父亲躺在床上,身体冷硬,已经停止了呼吸。他是吞食夹竹桃的花朵而死去的。那天他彻夜演奏,琴谱散乱地摊在地板上,落有夹竹桃的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