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卯时刚过,莲藤纪一骨碌爬了起来,将旁边的人儿摇醒,“矜蝶,起床,我们去旁边看看。”
矜蝶睡眼朦胧地盯着她穿鞋子,待反应过来后立即给将她抱住,惊悚道:“小姐啊,你别胡来,昨晚咱们留宿,听了一大晚上也没见着隔壁出啥动静,说不定你跟错人了,旁边就是普通宿客,你这样贸然闯人家房间,会被揍的!”
莲藤纪思来想去,还是铁定心冒着即便被揍的可能也要一探究竟,掰开矜蝶的手动作灵活地就溜出房门,然后一把推开了隔壁房门。
跟上来的矜蝶见屋内情形,松了口气,“好险……”
莲藤纪始终不相信所见似的,跨进房间寻了个遍,可是整个房间确实空无人影,压根儿不像昨夜有人住过的样子。
这时,恰好有个小二从门外经过,她忙逮住问道:“小二哥哥,这间房间你们今早打扫过了吗?”
“啊,不曾,我们家规定宿客最晚巳时退房,打扫的话都是统一在巳时后才来打扫,这屋子昨晚应该没人住,不需要打扫。你们要住这间吗?”
闻言,莲藤纪张了张嘴,似乎有些懵。
矜蝶对着小二摆手,“啊,不用不用,我们住的隔壁,稍后就去退房了。”然后,将人拽回屋,道:“看吧,就说你弄错了,好了,这次月夕节出来,咱们灯也放了,拜月歌舞也参与了,留宿也留了,今日总该回去了吧?”
难道是昨晚那小二哥哥骗了她?可是不对啊,昨晚她确定隔壁是有人的。
她又立即找来了昨日的小二,指着隔壁房间顿时问道:“人呢?”
小二也懵,“啊……这房间的客官从昨晚住进来后,就没见出门,今早也没见他去退房啊。”小二说着又进房间查看了个遍,可是房间里的摆设丝毫未被动过,仿佛昨夜无人进入过此房。
莲藤纪顿感泄气无语,终是摆手让矜蝶结账退房。
绯城也已恢复了日常的生活模样。
小丫头不打算再做停留,与矜蝶去寻来了来时的马车便赶回南玥山庄,她准备回山庄亲自问清楚。
南玥山庄在绯城城西,依山傍水,比较清雅,俩人连游带完半日车程才到。
然而,当抵达时,出现在她们眼前的却是早已吞噬在一片火海中的南玥山庄!可怕得仿佛一个幻觉。
可是那乌烟烈焰,那浓重冲刺着嗅觉感官的人体皮肤骨骼烧焦的气味让她们确定眼前的不是幻觉。
矜蝶浑身惊怔,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的一幕,一时忘了反应。
莲藤纪一顿气血上涌,跌跌撞撞地跳下马车想奔上去,却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矜蝶立即回过神跟着跳下马车把她扶起来,摸着她冰冷颤抖的手臂,眼中早已蓄满泪水,却只得忍着不敢先一步哭出来。
莲藤纪顾不及身体摔伤的疼痛,拂开矜蝶的搀扶继续往前奔去。然而,就在触到山庄门前的阶梯时,她却没注意脚下的阶梯,整个人蓦地被绊,狠狠摔倒在了阶梯上。不知是不是因为膝盖磕在阶梯上传来的那阵连心般的刺痛,莲藤纪“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她一边哭,一边抬起因破皮溢血而沾满灰尘的手去擦模糊了她视线的眼泪,擦得满脸鲜血泥泞。矜蝶见她哭,也随着哭得泣不成声,奔上来想再次搀起女孩,莲藤纪却不管不顾地顺着阶梯要往上爬。
大火的热浪扑面而来,那火舌如魔兽的大口欲将靠近的俩人吞噬。
矜蝶从身后死死抱住女孩,往后一滚,就护着怀中的人滚下了石阶,远离那近身就能将人焚毁的火势。
“小姐,小姐,不可以……”
“放开我!”莲藤纪拼命挣扎,见挣不开,她又慌忙回身抓着矜蝶的手臂,指着山庄语无伦次,“矜蝶,矜蝶,我们,我们进去看看……看看……义母在里面……义母应该回来了,她在,火烧不到的,大家就不会有事,师傅也是,还有奶、奶娘,管家叔叔,哥哥姐姐们……他们,他们会扑火,我们进去找他们一起,一起灭火,好不好?”
矜蝶死死抱着她,拼命摇头,哭得泣不成声,“不,没用的,这么大的火……”
“哇——我要和义母呆一起,我要和他们……一起……”稚气的奶音带着悲怆,哭的撕心裂肺。
午日的骄阳正盛,漫天大火已经辨别不出烧了多久了,整个南玥山庄淹没在火海里,一寸寸垮塌。
空地上,只有一个红衣女孩和一个妙龄女子孤立无援地在烈日下恸哭着。
她们眼睁睁看着记忆中那个依山傍水花草丛生的南玥山庄整个化为一片灰烬。
她脑海中还清晰记得,昨日清晨,义母对她说,“今日是绯城的月夕,我允你带着矜蝶出庄去看一次。”
她还记得,几日前也是这样的午日,她大汗淋漓地在院子里挥着一把未开封的剑,旁边端坐着的义母一脸严肃地对她说,“注意凝神聚气,用心感知剑的精髓,将来的你才能把剑挥到极致!”
甚至,昨晚,她好似还见到了她。
明明一切都还很美好的,昨夜的天灯,昨夜的月光,昨夜的拜月歌舞,仿佛还在眼前一般……
可是这一切却像一场梦,碎得她猝不及防。
终于,女孩浑浑噩噩地倒在了地上,然而,彻底陷入黑暗前,她恍惚看到一个黑衣人向她走来,看到那人剑起刀落,护着她的矜蝶倒在血泊中……
这一定是梦,梦醒了应该就好了吧……
这是女孩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