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没了你我可怎么办?这么好的劳动力我上哪儿找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前些日子才平复的心海彻底掀起了狂澜。他自动忽略最后一句,只余下震耳欲聋的“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回荡在心间。他思绪零乱不知要如何应答,心犹乱,动作是以百般出错。
着实是不忍直视,我只好提醒他手里可怜的玉米棒子全被捏得粉碎,我当场倒贴银两进去,悔得心疼的同时懊恼自己不该逗他。
我打圆场道:“好啦好啦,逗你玩呢!我哪舍得让大忙人一直替我做这些家务事啊。不过你刚刚说得对,家里有人在还是比较方便的。”
他心中一跳,赧意还未从脸上消去,只能低着头缓了呼吸想要听得仔细。他不知自己在迟疑惶恐着什么,只待话语一锤定音给他个痛快。
那慢悠悠的后话飘入耳中,她说:“你说我要不要找个第二春呀?最好像你一样热心能干的。家里有人照顾我多好……哎,其实找个……”
她仍在兴奋地絮絮叨叨,而他却听不下去了,自第一句起他如遭重创般乱了呼吸,愈激愈烈的怒气直线上升,不断浮现的情绪塞满了胸膛,胀得心脏疼痛难忍。
他满怀不甘心又不可置信,为何相伴许久,她率先想到的人竟不是他!为何像他一般,而非是他本身!他迫切地需要一个说法,于是强忍着内心的不痛快,倏地抬眼直盯着眼前人。
她正笑容灿烂地勾勒未来的美好生活,明亮的眼眸充满了朝气与活力,在她的碎碎念里,在她的憧憬里没有他的存在。
酸涩替代了懑气填满胸腔,心思复杂之余他又自嘲竟是如此轻易地被左右心绪,实在有愧。但那股不明不白的劲儿不允许自己沉默,他起身后大步迈向前,站在躺椅半米远停下。他低下头凝视着满脸疑惑的人,几欲张口,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被他莫名其妙的举动搞糊涂了,不明所以地往后缩了缩,哪知躺椅又晃悠着向前倾,把我送到他的眼皮底下。我后知后觉地尬笑着,颇为小心地抬眼瞧他。没办法,他快高我一尺,又加上体型的差距,我要是站他身旁,那简直是小鸟依人了。
更何况他脸色似乎不太好,沉着脸的模样如同山雨欲来般令人不安。在这时,脑海里似乎闪过什么,我在懵懂中抓住了它,试图为了挽救而小声解释道:“不过我现在还蛮穷的,请不起奶娘,还是得多麻烦你啦……你该不会拒绝吧?”
他垂眸不语,依旧在打量着抱膝的人儿,这把躺椅由他亲手打造,她窝在里头愈发娇小。此刻她正小心翼翼地仰望着,那圆亮的杏眸灵动非常,瞳孔里微弱的惧意惹人怜惜。
意识到是自己过于反常了,他便以平常语气装作若无其事地说:“自然不会。这方面你交给我,改日我会找人替你打点好。你只需安心养胎,不可多虑多恼。”
他顿了下,克制不住地继续道:“知行,你可否再等等,再等久一点。交给我———交给时间去证明一切……”
说到最后,他不自觉地放轻语气。在方才他是想要倾心而谈,不愿见到她与旁人相守的结局。但他不敢,他们的约定还有一个月,如若此时开口扰乱她的心湖,一来忧其思;二来坏其名;而第三点也是他最不愿见到也不得不承认的担忧,她的结发之夫回来了呢?
他的剖心之言只会害她心中留刺,最后连朋友也做不成。尚且他端的是光明磊落之作风,不屑于插足的小人行径。他愿等,待此约过后,待一年半载她若无中意之人,他问心无愧去追求。
我听得出他生硬地转移话题,也明悟了所含深意,心脏按耐不住地砰砰猛跳,我不敢深思只好匆忙应声道:“我刚刚只是在说笑,你别放在心上。还有,谢谢你。”
日子在斗转星移中过得飞快。
在约定的最后一天里夕阳逐渐隐没,而人始终未归。我的心情异常平静,兴许早在几个月前我就认清事实,此刻更像是沉重的包袱卸下了。我松了一口气,转身走入厨房备餐。
令人讶异的是他也来了,或许并非我的错觉,他表面上情绪如常,我却能感知到他不经意间散发的喜悦之情?我不知他的高兴从何而来,亦不妨碍心情随之好转,面带笑容地招呼他,“你今天来得巧,我难得做了些好菜。你若是没用晚膳,可以跟我一起进餐吧。”
他脸上笑意更甚,悠然道:“确实凑巧,想必是缘分让我今日前来享口福———那我先去收拾桌面了。”
其实修道之人早已辟谷,无需以进食果腹,这般甘愿不过是他真心享受与她静静相聚的时光。说是安静也未必,他虽食不语,但她的话篓子倒个不停。那兴致冲冲的语带笑意,那喜溢眉梢的雀跃神采使生活添了几分趣味。他认真地听着,也偶尔会附和几声,引得她心满意足地眼笑眉舒,两人用起餐来更为愉快。
这几日对他而言颇为难熬,那颗心可谓紧绷不放,在预想中的今日如往常般过着,心下松气的同时不免有些自愧,亦有着继续这般即可的念头,望时移世改之刻他能堂堂正正地向她吐露心声。
心无旁骛的独处时光在某日有了波澜,或许是孟春将临,温柔的风拂过粼粼的河流、拂过初露的嫩芽,最后拂在他的脸庞带来一抹笑容。又或许是她前夫来历不凡,到如今她已怀胎一年有余,几日前请过大夫把脉说是临产期将近。
他有喜有忧,幸是她终于不用受苦了,这几个月总是食欲不振、反酸不止,他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忧则为母亲者生子不易,怜她每日吃苦受累,为此他特地寻大夫开些安胎补身的药方,饮食上亦多有苦恼。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这两日显然好些,消瘦的脸颊添了肉感。
今日正是带了些补品过去,还有她爱吃的酸果子。他边走边想着,快行至屋前,那熟悉得如标志性的无名墓碑消失了!
登时,他瞬间联想到某种可能,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好似一下子被夺走了任何侥幸心理,无由来的慌乱在心头蔓延开来。他立住了脚步,喉咙不禁发涩苦闷,而脚下如生根般怎也迈不出去。
眼见为实……眼见为实!他还未踏进去看过,怎就断下妄言呢?他稳住呼吸闭起了眼,再睁开,双眸满是坚决与义无反顾。他总要自己确认过才肯死心,不论他们的一年之约已过,就这段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