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有无遗漏。瞅到衣柜上的那几本小说,立刻动了心思,其中一本我就差几章看到大结局,不如塞到包裹里到时候解闷。
说干就干,我把那几本书扒拉下来打包,又巡视一圈没想起漏掉什么,于是屁颠屁颠地背着包袱下山绕路前行。
应该有半刻钟左右我方放慢步履,也打定主意回旧居一趟,昔时回去都是为了扫墓祭酒,和奶奶聊聊近况而已。没怎么回家看过。
道路上人挺多的,我放松心情打量着周围的店铺,看到饰品摊前的一支簪花时心动极了,便忍不住去掏兜里的钱袋子。
哦豁,完蛋!钱包连带储物戒一并没拿。
我有点后悔,不是悔恨自己的离家出走,而是在意怎么没制定详细计划再跑路。这会儿又不想硬着头皮回去,我只能咬咬牙关继续行向目的地。
谁家卷款走人不带钱啊?原来是视金钱如粪土的我!不愧是品德兼优、又高雅又有骨气!
我边安慰自己,边欲哭无泪以望梅止渴的想法一览路边各种新奇花样。
走着走着,我突然感觉有人跟在背后。
虽是一道目光略扫而过,但没来由的直觉告诉我,事有蹊跷。我脚步一顿又疾速朝着人多的地方走去,同时摸索到包袱里的木棍握在手心中蜷紧。调整好状态后我深吸一口气,迅雷不及掩耳地抽出来反身而对,准备与跟踪我的人对峙。
那人不察我出其不意的回首掏,棍子碰巧顶到他的……呃,胸膛。
这家伙咋这么高!
我悄声抬手,总算抵在他的喉咙处。
然而转瞬之际,我又窥见了熟悉的、金色的衣服花纹。我猛地昂首望去,和我面面相觑的倦收天恰好一脸无奈。
我:……
他:……
围观的路人们:……
破案了!
莫名其妙的社死现场使我坐立不安,所以我强忍着崩溃,神态自若地收起棍子掉头就走,绝不给旁人八卦的心思———看见没,我们不熟!
我离开,他也跟着迈步。
心里憋着火,我怄气得宛如无头苍蝇般闯入一处空旷人稀的平野。
见状,倦收天启声道:“你要去往何处?”我咬牙切齿地回呛一句,“才不告诉你!你先想想自己错在哪儿?!”
可我回头收到的却是无辜又茫惑的眼神。
本来就烦他“追妻火葬场”玩的是耿直尾随又屁话不说害得人心惊胆战,又加上旧怨在前,险些气得我想掉小珍珠。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心绪平静些后我重新起步离去,不想再搭理人。
但他不打算放过我,又主动说:“知行,你丢东西了。”
我下意识翻找行囊里的东西,那几本话册明明还在呀!再转身,倦收天摊出掌心面对着我,一只储物戒指躺在手中熠熠生辉。沉默间,他的眼眸里莫名含有笑意。
这种宠溺令人又羞又恼,我死要面子非得嘴硬道:“不是我的。古人有云,书中自有黄金屋,我何需外物作伴?还有我不认识你,别跟过来了!”
倦收天也不接茬,转移话题般自叹道:“是倦某冒犯。不过在下无意瞥到封面,似与中馈的藏书别无二致。若我没记错,书名应当是《道长逼婚:狐狸娇妻别想逃》吗?”尾音是显而易见地扬起,何种心思已经一目了然。
怎么还带偷看啊!
他的谐谑之意将我刺得柳眉倒竖,艴然在原地蹦跳两下,冲着他道:“倦收天,我讨厌你!”
我觉得倦收天堪称是不知死活,我的话音刚落下,他倏尔朗笑两声,乐得整副身躯都颤动几分,冷冽眼眸因此柔和不少,直勾勾地盯着我不言语。
我不明白有什么值得欣愉的地方,竞走达人附体似的一心一意想着终点,气鼓鼓地往前行远。
他时不时开口试图诱我回复,我装聋作哑完全不予理会。
“眼下是否如你所说的‘角色扮演’呢?”
“走累了吗?我可以背你。”
“知行,为何不愿理我?”
“泛流萤,明又灭。*我们再行慢些罢,可观天地奇景,洗去满心愁与寂。”
……
或许见我一路无言,倦收天止声跟从。
灿灿余晖褪进洁白云幕里藏身,圆月压轴登场在漆黑夜空中显形,点点亮星紧随着浮现。夜深了静了,林间虫鸟自四面八方鸣叫,我不由自主缓下步伐,既着迷面前景色又恍惚于孤独感萦纡在侧。
他哄了一路,我也消气些许。
此刻怵意侵袭,道不尽胸口内的惶惧,我偷摸着扭头看了眼,他依旧不紧不慢地随行,目睹我的不安后便加快步履与之并肩。
我琢磨着事情起始,忽觉我俩现状像是情侣的无聊把戏。我闹小脾气,他负责配合任我折腾。
不对,不能这么想!本来就是他骗人在先我才恼火。
俗话说有仇报仇,我抬手去挠倦收天的右腰,过了两三秒他还是若无其事的神情。我不信邪,在他脊背东戳戳西划划的,乍然僵硬的躯体将弱点置于眼前,我抓紧机会尽兴勾画。他禁不住地歪了歪身子,倒没阻止我胡来,仅说:“有些痒。”
我停下动作,假装惊讶道:“呀!我到家了,感谢这位不知名的侠士相送,慢走不送咯~”
语落,倦收天哑笑一声,顺应戏份接话道:“姑娘不必客气,是某之荣幸。夜深露重,是该早点休息。来日有缘再会,告辞。”入戏过深,他真的转身走人了。
目送信步远离的身影,我呆呆地扶着门框怅然若失———他这么会演,不要命啦?!
左思右想都搞不懂他在玩什么把戏,我半信半疑地掩上木门,决定先收拾房间再做打算。
哼哼,我就说自己还会回到这里的!
溜达了几圈,我发现家里竟然没有积灰,而后暗叹修道者的阵法实在先进。反正闲着没事干,我干脆坐到桌前泡了壶茶解渴,翻出话本边喝边看。
正想着倦收天会不会找客栈投宿一晚时,门被敲响了。顷刻间,一道熟悉的、平缓温厚的询问声随之而来,“请问有人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