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然已经走到石桌附近,正在四处张望,但并未发现他。
他品着口中余味,稍作整理,大步朝他走了过去。
“殿下,家妹去了何处?”秦浩然见他走来,不断地往他身后张望。
宋桢似有若无地一勾唇角:“她方才去岸边玩水,不慎弄湿了衣裳,回去更衣了。”
看到秦浩然顿时露出焦急又忧心的神色,宋桢又道:“有孤在,她无妨的。咱们开始吧。”
下到第二局的时候,宋桢食指和中指捻起一枚白子,不假思索落下后,看向对面的秦浩然。
“今年会试的试题准备得如何了?”
秦浩然怔了一下,回道:“试题还在准备中。”
“难度比起往年,如何?”
秦浩然瞬间垂下了头:“殿下,此乃翰林院机密,恕臣不能详述。”
“孤只是随口问问。孤近来跟父皇商谈政务,曾与父皇谈起过,朝中尸位素餐的官员实在太多,长此以往,只怕不是一件好事。”
秦浩然是秦廉的儿子,何尝不明白宋桢的意思。殿下这是暗示他,今年的试题要出得难一些,少给朝廷增加负担。
他会心一笑:“殿下深谋远虑,臣深感敬佩。不过命题并非臣一人之职责,殿下的意思,臣会跟几位主考官传达的。”
此行目的已经达到,宋桢三招便结束了眼下这盘棋。
秦浩然难逢对手,忽然来了兴致,宋桢却提出了告辞。
“殿下,您不是要留下来用晚膳吗?”
“孤突然想起,还有些要事处理。晚膳,改日罢。”
*
秦忘机回到自己院里,被婢女提醒,才发现自己竟然遗落了腰带。
她只好红着脸,说自己不小心落在净室了。
谁知婢女不依不饶:“小姐,您的嘴巴怎么破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秦忘机在心里又骂了宋桢一回,不得不扯了个谎:“吃东西时不小心咬的。她们呢?”
婢女只得压下好奇,往屋里一指。
一进屋,就看见宋桢给她送来的那个大箱子躺在地上,旁边一些婢女正在整理。
“太子殿下对咱们小姐可真好,老爷当时都被贬了,殿下还给她用这么好的东西。”
“谁说咱们小姐没有做太子妃的命,我看啊,小姐就有!只不过啊,非彼太子!”
婢女们一面收拾,一面说笑,连秦忘机进来都未曾发觉。
“一个个都瞎说什么呢?”她和言制止这些小蹄子,走到箱子边上,一看,整个人都怔在那里。
箱子里头只剩个底了,整整齐齐码着那日她和林疏疏逛街时看中的那些布匹。
她瞬间明白过来,问婢女:“其他的东西呢,都放哪儿了?”
被婢女带着看了一圈,她简直出离了愤怒。
那日,那男人专挑她看中的东西买,还说“买给夫人”,原来他手下口中的夫人,竟是她!
竟如此厚颜,宋桢简直太过分了!
指着妆台前那些簇新的首饰盒:“把这些统统都收起来,给我扔出去!还有那些!”
“小姐,万万不可呀!这可是太子殿下亲自送来的东西,就算您现在不喜欢了,也不能随意扔掉呀!”
另一个婢女也跟着附和:“对呀对呀,那些首饰,明明跟新的一样呢!”
秦忘机只能平复下心绪,让她们把东西都收回箱子,然后把箱子抬到了隔壁厢房。
唯独留下了那日看上的,特别喜欢的两支发簪。可如今,她虽喜欢,却一点都不想戴在头上了。
若是宋桢看到她戴着他买的发簪,他定会觉得,她这是接受了他的追求。
婢女还跟她讲了一件怪事。箱子里头那些旧衣裳,有好些,上面的腰带都没了。
又是腰带,秦忘机不禁有些烦躁了。
“不必管了,反正那些衣裳,我也不会再穿了。”
夜里,她躺在榻上,久久不能入眠。
她欠着宋桢的那样东西,无论如何,得找机会还给他,拖一天,她便不得安枕。和表兄定亲前,他们必须两清。
不知何时,她突然听见一声声沉闷的声音,好似从地底传来,像是一只狗在刨土。那动静越来越大,显然不是狗,而是一只猛兽。
她吓得挺在榻上,明明想喊人,喉咙却不能发出一丝声音。
四肢也仿佛不是自己的,她能控制的只有自己的意识。
两眼一翻,突然看到宋桢正在她身后,对她狞笑。
他手上一圈圈缠着的,正是她白日里遗失的那根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