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是孟捕头捡回家养的孩子。”
当年江州大水,无数人家被大水冲破了家门,失了性命,人生祸事,哪是人力可抗,父失子、子丧母……皆是常事,当年孟凡鹤在府衙做捕快,若因缘际会捡个女婴回家,因怜悯心而决意养大,也不算什么。
可养大个孩子,阮玉兰作为孟凡鹤的夫人,必然也有说话的权利。
周棠错猜测:“当年那般情形,家中生计困难,孟家当年已有孟俞,若孟夫人不允,也情有可原。可观禾禾如今与孟家,显然当年师父是留下她了,难道就因此,孟夫人才不喜欢禾禾。”
原因倒非如此。
广白道:“有传言,少夫人是孟捕头的孩子。”
什么?
广白细说,原来当年孟凡鹤并非是在江州城捡到的林禾景,而是出了趟远门,回来时,怀里便多了林禾景。
那时江州城中民不聊生,全等着朝廷来救,孟凡鹤将孩子抱回了家,怎么问都不说孩子的来处,阮玉兰便有了猜测,道是这孩子是孟凡鹤在外与旁的女子生的女儿,与孟凡鹤不知吵了多少回,可孟凡鹤从未解释过。
阮玉兰死撑着一口气,不允林禾景进门,更不允她姓孟。
故而孟凡鹤与林禾景至今只以师徒相称。
周棠错忽然明了今日林禾景在玉湖林中所说的那句话了。
“她不喜欢我,怪不得她的……”
谁会喜欢一个可能是旁的女人与自家夫君的孩子呢?
林禾景想必也是知道这样的流言,才这么多年在阮玉兰面前低声下气,即便是旁人欺负她,也不回嘴的原因吧。
是觉得此事若是真的,便是对不住阮玉兰,替她母亲而生的愧疚吗?
周棠错气道:“此事还没论出个子丑寅卯,便先安上了个罪名,这么些年,竟就任由她们欺负了。”
日后林禾景再往孟家近一步,他都要跟着,他到要看看,谁再敢欺负她。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白日里孟家那几个妇人说的话。
“周家这小公子不学无术”、“你家夫君年岁已然不小了吧,至今没个功名在身,即便是父亲是知府事又如何”……
周棠错垂眼暗想。
若是他有了功名,林禾景是不是就不会被人编排是捡了个旁人瞧不上的夫君。
*
周棠错去拜会了祁哲茂,在祁哲茂一副“你终于想通了”的表情中,得了一张书单,在家中书房寻了几本,一连几日都没再出过家门,教周彦与沈知茹知晓了,皆觉得稀奇,两人暗戳戳地在书房外瞧了,竟果真是在读书。
林禾景发觉时,已经是几日后了,她捧着瓜果在院里乘凉,嘴里得闲时便与昭然说些故事,多是鬼怪之事,吓得昭然神色惶惶,可一停下来又被催着“然后呢”。
等林禾景吃完一方瓜,她抬眼一瞧,见了周棠错屋中还未上灯,不免疑惑:“夫君出门未归吗?”
昭然才解释着周棠错这几日都没出过门。
知了此情,林禾景捧了半个瓜送到书房前,小心往里探着脑袋。
陵游偷懒坐在一旁睡觉,广白没睡,时不时剪灯添茶,若是见了周棠错出了汗,还要拿扇子拨弄几回,伺候得十分尽心。
林禾景倒不知该进还是不该进了。
此时周棠错坐久了身子僵痛,正欲起身走一走,抬眼便瞧了林禾景欲离开的身影:“禾禾。”
林禾景回头,端出笑容:“夫君。”
将瓜拿起屋子,招呼着周棠错与广白吃,陵游听了声音惊醒,睁眼便瞧了吃食,一下清醒过来,动作极快凑上前取了一块,恰是广白才拿到的一块,两人眼神交战之后各夺了一半。
林禾景看着周棠错明显带着疲倦的面色,劝道:“夫君读书累了便休息休息,这读书也不是一日便能成的事。”
周棠错头略低,额头便抵到她小臂之上,林禾景身子一僵:“夫君、这、这就……”
也只是轻轻倚着罢了,她若退后一步,便能教着一点的触碰分开了。
鬼使神差,林禾景没有后退。
林禾景目光随处落着,见了桌侧斜放了一本《诗经》,先前倒是听说过,说是其中好些诗歌儿,她还听着旁人唱过。
她伸手拿过翻了几页,手指一顿,目光便移到了旁处。
周棠错已经坐直了身子,伸手拿了《诗经》翻到她先前翻到纸页:“这首诗怎么了吗?”
郑风、女曰鸡鸣。
林禾景脸微红:“没、没什么,就是有几个字不认识。”
周棠错先是愣住,倒无轻视之意,反是耐心问道:“哪几个字?”
“罢了,也不打紧,我就不扰夫君读书了。”
她欲走,周棠错却拉了她手将她带回,周棠错捏着她手指,像是把玩:“说吧说吧,方才你不也教我休息一会。”
林禾景被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忙就抽了手,微弯了腰,点了书上几个字。
周棠错看过去:“此字作凫,便是野鸭子,这为瑟,琴瑟,都是乐器,还有这个,是佩,杂佩便是玉佩之类。”
林禾景细细认了字形,将字安到所知的事物上,神色懵懂中点了点头。
周棠错将诗念了一遍,又问道:“禾禾可知这是何意?”
有鸡、有野鸭、还有酒、有人弹奏乐器,还送玉佩……
林禾景小声问道:“是宴会上唱的歌吗?”
“不是,这是说一对夫妻的生活。”
周棠错温声解释,林禾景听得恍然,笑道:“还是夫君读书多。”
周棠错将书送到她手上:“无妨,日后你若还有不认识的字,就来问我,我教你。”
林禾景收了书,点头,见周棠错未有离开书房的意思,不由追问:“夫君今日还不歇息?”
“我再看一会书便回去,禾禾先去睡吧。”
与他先前模样很是不同,林禾景抓了抓头,觉得周棠错此副模样有些奇怪,但到底读书也不是什么坏事,她劝了两句,周棠错未应下同回,她便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