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酒店,刹那间鸦雀无声。
虞音被他这一声吓到,脚下迈了两步,到底是没敢往前走。
她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陆执。
富丽堂皇的灯光下,两人对视一刹,忽而有一种,从未认识过的错觉。
“怎么,陆总是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吗?”
陆执张了张嘴,他一肚子的话尽数被虞音那双冷淡的眼,给压了下去。
就像很久之前,他深夜醒来,盯着虞音手机屏幕上弹出来的几句情话,满腹疑问和愤怒都被虞音这一双眼,给压下去。
他沉浸在假象里面,自欺欺人的忘记那些隐晦的事情。可有时候余光一瞥,却总能够在平静地生活里面,找到罅隙。
然后心里陡然一凉,失望,甚至是生恨。
但陆执不恨,他只是心疼,疼的要碎裂开来,就像他二十八年来从未有人敢逾越过的尊严一样,一碎再碎。
他不是不相信虞音,而是他们之间有太多秘密,虞音却从来不肯给他一个答案。
一个坚定不移的答案。
半晌,他转过身,迈步往前走,将虞音丢在身后,又是一言未发。
虞音站在原地,望着他渐行渐远,久久失神。
是一道热络的声音,将她从无穷无尽的失望中唤回神来。
“陆总!你又来探冰月的班了?”
陆执回过神,目光落在《长夜将明》的副导身上。
副导被他寒浸浸的眼神吓了一跳,可他今天是陪着几个制片人在这里小聚,酒喝得多了,说话也就没有那么拘谨:“哦,哦对,瞧我这张嘴,喝,喝多了,你们,你们是隐婚,不不不公布——”
陆执脚步一顿,他稍稍偏头,往众人的方向看过去。
“隐婚?谁告诉你们,我和她是隐婚的?”
一众人缩着脖子,多多少少觉着自己脖子上有点发凉。
林梦首当其冲地站起来,指着柳亭亭:“就是他们!天天在剧组里说和您关系亲密。还说虞音姐是小三,勾引你,才让你送花的。陆总你多清高呀,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小人物的辛酸,因为你一点风吹草动,就惹得一身腥——”
夏知拉了拉她,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林梦眼眶发红,小声和她说:“我就要说,凭什么他的行为要让虞音姐买单?”
陆执的眉头越听越皱,他再回头,看见虞音发红的眼眶,心一下子就软了。
他看向林梦:“小三?虞音?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林梦机灵,没说两人的婚姻关系,只是将这些天在剧组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说了胡冰月是怎么样借着‘陆夫人’的风头狐假虎威,又说了整个剧组的孤立和针对。
陆执听着听着,硬生生被气笑了。
他的目光落在胡冰月身上,讥讽道:“胡小姐,真没想到,我和你还有这一层关系呢?需要我让助理去调查一下你的资料吗?我倒要看看,你的履历上,到底是不是已婚。”
胡冰月舌头都捋不直:“我.....我,可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你来这里做什么?还收购了《长夜将明》的项目,大费周章的,把,把戏改回来。”
陆执从小到大没见过这么顾影自怜的人,他觉着好笑,要不是从小到大的教养,他真想问胡冰月一句,她是不是脑子有病。
陆执刚要开口,想要说他是来找虞音,可话到舌根,却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余光瞥了虞音一眼,到底没敢当众说出虞音已婚的事情。
陆执正了正神色:“改戏这件事,是虞音提出来的。她认为原来的剧本更尊重原著,也不想让大家的牺牲白费。你们改剧本的辛苦费,还是从虞音的片酬里扣的。至于来片场——”
他顿了顿,才指了指虞音身后的项目负责人:“你说,我来这里是干嘛的。”
项目负责人一头雾水,他也不知道陆总突然大驾光临是有何贵干。
但多年当狗腿子的经验让他很会看脸色,所幸编着说:“这,这片度假区是陆氏集团的产业。陆总只是来这里视察,要说和胡小姐有关系,那简直是不可能。我们陆总向来洁身自好,怎么可能会和小明星不清不楚?”
这话一说,虞音和陆执都沉默了。
项目负责人眼见陆执表情不对,忙补充了一句:“你说是吧,陆总?”
虞音心中讽刺,怪不得陆执明明可以说她是她的前妻,却非要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解释。
行呀。
陆执怎么会和小明星不清不楚。
她倒不是想哭,只是心脏像是被撕开一个口子,无穷无尽的失望涌出来,沉甸甸地压在她身上,想逃却逃不开。
她看了陆执一眼,扭头就往外走。
大雨倾盆,雷声隆隆,她孤身扎进夜雨中,就像当年一头扎进婚姻里,淋了个满身狼狈,潦倒收场。
陆执眼见虞音表情不对,他二话不说,忙跟着她一起冲出宴厅。
大雨里,他声音沙哑:“虞音,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虞音越走越快,像是为了逃离那场不幸的婚姻,最后几乎是在雨里狂奔。
雨水砸在脸上,她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自由。
好像所有前尘往事,所有青春年少,都在这场雨里,淋成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她在夜里狂奔,将所有的一切,全都抛在了身后。
算了吧,虞音,算了。她想。
陆执几个大跨步上前,一把将虞音搂在怀里,他将虞音整个身子拧了过来,一时间也分不清虞音脸上的是泪还是雨。
“虞音,你.....”
虞音脸色苍白,无力地勾起一抹笑,她一个劲地摇头:“算了,陆执,我们算了吧。”
“真的,陆执,和你结婚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她一把推开陆执,大雨落在两人之间,成了一道天然的鸿沟。
“现在,咱们就一拍两散,各不相欠。”
说完这句话,她头也没回地就要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