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之后我站在角落里,也不知道该坐在什么位置,也不敢坐。引我进来的男同门找了另一排电脑的角落,自己坐下,打开电脑在操作着些什么。
办公室里陆陆续续地来了人,在七点五十到八点之间的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这看着不小的办公室,竟已经围着桌子站了一圈儿的人,有穿白大衣的医生,有穿护士服的护士。
八点整,我瞥见走廊里有一个头发花白又稀疏的老头儿缓步走来,背着手。我知道这是我导师,当初选导师的那一阵儿,在我妈的极力催促之下,我曾经硬着头皮到冯老师的门诊找过他一次,带着土特产。
“咳咳咳,嗯,咳咳,今天呢我的学生就算是到齐了,她虽然是学硕,但是接下来的两年多,也要和其他同学一样,在医院里学习工作。”
冯老师一边说着,我的脸上已经开始滚烫,怎么会这样,我是需要被拿出来单独介绍的吗,大可不必吧。我感觉头上已经开始浸出一层细汗,心跳开始加速。
“她叫林琦,对科里的流程还有工作都还不熟悉,大家都照顾着点。”冯老师把目光转到我站着的方向,大家也都看着我,这让我更加紧张了,我抬头看了冯老师一眼,发现他正在给我使眼色。
嗯?这是在干什么?是要我自己站出来自我介绍吗,别了吧,我太不擅长做这些事了,但是我不敢不说,往前挪了半步,小声清了清嗓子。
“那个,嗯,大家好,我叫林琦,是冯老师今年的学硕研究生,还麻烦大家照顾,谢谢。”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想赶紧结束这尴尬的场面。
冯老师接着给我分了组,让我跟着一位叫刘希的主治医师,简单暖了暖场之后,他说,“护士长,开始交班儿吧。”
我朝着冯老师说话的方向看去,是一位看上去四十多岁中年女性,面容慈祥却慈中带利,她给一位年轻护士使了个眼色,那年轻护士便开始照着一张长长的A4纸念了起来。
“2020年12月1日夜班护士交班:昨日新入院6人,出院6人,病房总人数35人,目前没有空床。一级护理5人,重症0人,夜间发烧的13床,女性,65岁,白内障手术术后的,昨日夜间最高体温......”
我尽力去听清交班的护士说的每一个字,但她的语速实在是太快了,且语调基本没有变化,像是机关枪一样,啵啵啵地一秒钟射出去一堆的子弹,听到这里我已经跟不上她了,开始出神。
这就是医院吗,虽然在来之前就想象过无数次来医院的第一天会是什么样的情景,这都还没开始安排我做什么事,我就已经开始感受到这里的快节奏了。
“林琦,林琦,过来!”听到有人叫我,我才回过神,是刘希老师在招呼我,我赶忙凑上前去,心想,总算是有人管我,有点归属感,太好了。
当我坐在刘希老师身边之后,我才注意到,和我一起从更衣室出来的那个不怎么说话的男生,坐在刘老师的另一边。
嗯?难道他是和我一组的吗?还挺有缘分的,不过眼前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医院的系统还有科里的工作熟悉起来,等一切步入正轨之后,再去慢慢认识这些同门也没关系。
刘希老师告诉我,让我不用喊她刘老师,就叫她“师姐”就行,医院里大家都是这么喊的,除非是对副主任医师和主任医师肯定得喊老师之外,一般就按照年资以师姐、师妹、师兄、师弟互称。
刘希师姐给我简单介绍了一下医嘱系统和病历系统,告诉我眼科是以手术为主,有一些门诊就能做的门诊小手术,还有一些需要住院。但是因为青阳省人民医院的眼科在省里是数一数二的,病人数量多,所以病人就算住院,一般在术后情况稳定之后,很快也就出院了。
我眼睛盯着电脑屏幕,看着师姐在医嘱系统和病历系统来回切换,看一眼病人的病历,再看一看入院后的医嘱,然后手在键盘上飞舞几下,鼠标再点几下,一个病人当天的初步处理就已经完成了。
原本我是带着一个很小的口袋笔记本来的,但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在本子上记录什么。我看着那个男同学一边和刘希师姐偶有交流,说哪个病人术后第几天了,是不是该加什么药了,是不是该出院了,期间,我插不上一句话。
不知不觉间,师姐好像就已经忘记自己正在教我学习系统这件事了,不停地处理着病人们的医嘱,嘴里念念有词,我忽然觉得自己坐在这里浑身难受,看着融入了,实际上根本融不进这里。
就在我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刘希师姐接了一个电话,“喂?哪儿?什么事儿?怎么弄的?现在吗?好!”
师姐看了一眼我和旁边的同门,“林琦、陈浩,你俩跟我去急诊一趟,有一个眼外伤要缝针的!”
啊?这么突然吗?眼外伤?会是什么样的外伤呢?虽然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也解剖过,但那都是在福尔马林里泡了多年的大体老师,这活生生的外伤,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呢?
说话间,刘希师姐已经站起来朝门外走去,我和同门,哦对,他叫陈浩,我和陈浩也紧跟在师姐的身后,穿过一个看起来很长,却被我们不一会儿就走到尽头的长廊,打开连通门,门后就是急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