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父丧子悲愤,导致人也癫狂,整张脸的狰狞程度已经让我看不清五官,再配上怪异的肢体动作,如同深秋枯树立于狂风之中,木叶难以自控地摧折凋零。
他骂得再难听,无非是痛快嘴,可凌茜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来借题发挥,委实令人作呕。
她在我身侧踱步徘徊,傲慢地上下打量:“你做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不怕因果报应吗?”
“管好你自己。”我不耐烦地回击:“别自家祖坟没哭明白,就哭别人家乱坟岗子。”
凌茜目露凶光,发出瘆人的狞笑:“我发现了,跟你沾边的人都格外倒霉!楚尽不知因你挨过多少戒鞭,竹熙也不少被罚,你就是害人的祖宗,如今害到千里之外的麟家去,还连带十二阁被骂!我们这么多无辜的人又没杀人放火,真是前世造孽,今生才跟你同在一处呀!”
每次她拿楚尽说事,我都恨不能撕烂她的嘴,故不客气地道:“阁主都没说甚,哪轮得到你耍威风,十二阁随你姓凌算了。本事不大,架子倒不小,谁还没见过你谄媚楚尽的一套。少来我面前摆谱,真打起来你不是对手。”
“烟雀!”凌茜几乎要把嗓子和隔夜饭一起吼出来。
我斟酌她的表情,但凡她将这拧眉瞪眼的劲儿分一半去修炼,都不至于门门功法样样稀松;也再次由衷感叹女娲娘娘造人之神奇,居然有人生得如此鬼斧神工。
她这张嘴,喊起来能看见后槽牙的蛀虫,往下能看到五脏六腑直通肛肠。
她的声音,堪称骡马界传奇,倘若请她去驴圈发表讲说,一呼百应,何其壮观!
凌茜脸红耳热,嘶叫声种种精彩。我也疑惑,没听说十二阁收了只成精的驴呀?
麟父从旁附和凌茜,没完没了地冲我发难。
他用一种阴寒刺骨的声音凄厉地哭、凄厉地叫,不晓得是真恨我,还是只能把恨发泄在我身上。
我能理解他的悲苦,不代表我能接受他的作为。
他机敏地从我和凌茜的对话中捕捉到楚尽对我很重要,便认定其为我软肋,于是放在口中不停咀嚼,恨不得把楚尽和恶毒的诅咒一齐嚼烂了。
我受不了他的话,遂再次解释天昭之事的始末,原想探讨出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办法,不想他又疯癫地咆哮起来。
“我就要你偿命!”
麟父拔出匕首刺向我,周围人的神情瞬间变得诧异,又带着轻微的紧张和兴奋,同时瞪大眼睛聚精会神地关注。
我感知到他修为浅薄,严格来讲不算修炼之人,由于祖上福荫庇佑才有机缘来云洲,谋得看顾麒麟的差事,便代代照顾神兽积累福德,代代传承下去,所以论及本领身手,泛泛之辈而已。
我撤后半步躲闪开,抬手劈其右肩,接着看到麟父借势嗵地倒下去,疼得龇牙咧嘴的模样,加上无病呻吟:“十二阁弟子杀人啦,欺负我没权没势啊!我儿死得冤呐,当爹的心里苦哇!十二阁包庇恶徒,罪人烟雀,她无法无天呀!”
诸弟子哗然,面孔又变得愤慨,以犀利的言辞粗暴地攻击我。
凛冽的寒意化作尖利的长针,从他们口中刺入我的耳朵,深深扎到心里。
那方早不跳动之处,以及饱含冰冷血液的身躯,还是因此痛了痛。
麟父因我骂及十二阁,便也骂到他们了,这笔账自然记到我头上。
他们需要这么做来证明跟我不是一路人,十二阁不全是烟雀这般的罪人。
说也可笑,这些正义使者替麟父声讨我,却无一人敢坦荡荡与我对视。
但凡对上目光,没多会儿眼珠子就飞走了。
曾经楚尽与我交好,许多弟子不辞辛苦,三番五次进言规劝他学好,告诉他正道是沧桑,不要被不明来路的死人迷惑。
然而我们交情愈发深厚,他们再碰见楚尽都夸他眼光如何好,烟雀怎么出色。
后来楚尽替我挡天雷,被白淄罚了戒鞭。
他们又说楚尽交友不慎,烟雀道德败坏给楚尽拖入深渊,再抖擞出英明姿态——你看,我说甚来着?早告诉楚尽,他不听呀!
他们就像迎风转向的旗幡,一旦东西南北风齐来,张张大脸便慌乱地不知该往哪头飘。
我也借此体会到自身程度,纵使知见上的理障已除,事后能通过正知见很快将心境调整回来,可当下碰到事还是会较真儿,尤其是关于楚尽的事。
这时我隐约察觉到背后刮起一股凉风,从刁钻的角度袭来,又在风沙之中听到急切的脚步声,一步步奔向我。
我转身的霎那左肩顿时冰凉,血即刻顺着胳膊淌下来,但没有很快感到痛,而是慢慢疼起来。
麟父这把匕首太锋利了,此刻被凌茜握在手里,尖端还残留着血迹,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又被她踩在脚下。
我惊愕极了,原以为她只是爱慕楚尽,所以老找我麻烦,从未想过她会捡起别人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卑鄙地从背后偷袭我。
“这下你必须挨,否则麟父咽不下这口气。”凌茜自作聪明地笑着,目光轻蔑地瞟过来:“我是为十二阁着想,你也要顾全大局啊!”
我恨不得为她鼓掌,这话说得多高尚多伟大!愣把公报私仇说成深明大义,简直震古烁今!
“凌茜,你阴我不是一两回了。”我忍无可忍:“跟我明着打,你敢吗?”
对面人下意识犹豫了,很快又假作自信地仰起头:“有何不敢!”
“好。”我捻起苦蝉:“我左臂受伤,算作让你一只手。”
“你别猖狂!”凌茜翻手祭出紫琼琵琶,装模作样地摇旗呐喊:“我定要为麟父讨回公道!”
我吹起苦蝉,危鹤随之鸣动。所有人都死死捂住耳朵,凌茜用力抱紧琵琶,眉间显露焦灼,脸色也变得难看,吓掉魂般惊恐地瞪着我。
“你在使何邪术?如此凄厉的鬼叫,也就你炼得出来!”她骇然地奏起琵琶,音律好像饱受摧残的细草,枯黄又渺小,没有根,也没有归处,施加些许压力便破散了。
我止住苦蝉:“我炼的不是鬼叫,是昧火。你们之所以听到鬼叫,是因为苦蝉音律覆盖到的地方都会燃起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