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妤左右脸相差很大,一面奸邪,一面温顺,且眼为心中之苗,她的神态有种难以掩盖的扭曲。
我坦然回视,而她不紧不慢地转开头,娇弱地走向楚尽:“你来要人,我怎会有异议,只是不知这位仙子......”
楚尽侧过身,再次将我挡得严严实实,即刻打断她道:“我座下之人,不劳你费心。”
三位仙子在不远处看热闹,此时脸色发青,就那么看着我,好一会儿才挤出干巴巴的笑容。
“是祥妤孤陋寡闻,没认出这位仙子。”祥妤客气地说:“可她捡尸尊请柬赴宴,不晓得是否会给你添是非。”
楚尽跟她有血海深仇似的,多看一眼都觉得烦,压根没搭理她,转身牵起我离去,却在上岸后又甩开了。
我故作轻松地问他怎么了,结果他满眸怒火,质问我道:“你来北海做甚!”
我脑海瞬间一片空白,面对他手足无措。
“说话!”楚尽掐诀破我仙术,我真身显现,他火气更盛了:“我问你为何来北海!”
这算兴师问罪吗?我哪做错了?楚尽从未跟我发过火,这回难道是怕我撞破他来取九殿下的丹青吗?
我置起气来:“就许你来北海,不许我来?”
“胡闹!”楚尽浑身戾气:“知道北海是甚么地方你就来!”
我既委屈又寒心,原本不想计较九殿下的事,甘愿为他当回傻子,看来真是过分痴傻了。
“我来北海是为青鸿,你呢?”我想问他,你来取丹青吗?但看他怒气不减,最终没有说出口,背手掐诀回阴界了。
酆冥殿寂静得像一片死水,我安静地思考许多。
我非善妒之辈,倘若楚尽挑明他就是最爱九殿下,三界内外谁也比不过她,爱我是真,更爱九殿下亦是真,我认。
只要他肯摊开告诉我,接受与否是我的事,或走或留我来决定,但他屁都不放。
他也没让我受过委屈,结果沾上北海和九殿下处处打折扣。
我想也是我没摆正自己,人家是天宫殿下,我是落魄出身,她是楚尽的遗憾,我又算甚么?
十二阁中无数优渥弟子,除去我。楚尽对我的爱或许是怜悯使然,是看惯十二阁百花争艳之后偶然得见浮萍的一时新鲜,待新鲜劲过了,认为我也还行,所以不疼不痒地留在身边,又渐渐处出真感情了。
即便如此,我也认。
我们一路走来不容易,我想跟他好好谈一谈。
我找出匣子,令竹熙交给楚尽,半炷香后人空手回来,赔着笑脸对我说:“尸尊,楚尽叫我问你,就因为他气你去北海,你便如此跟他置气?”
“他说话真有水平,全天下属本尊最无理取闹。”我又遣竹熙传话:“你告诉他,他的事情自己清楚。”
竹熙再次离开,我想话说到这份上,总不会再装傻充愣,但人归来之际苦大仇深地回道:“尸尊,楚尽说他不清楚,让你说清楚。”
我有点恼了:“原话带去,你隐瞒的事全天下都知道,你不清楚?”
我想,这是最后一回,他再跟我打太极就真没意思了。
不忘故人与再有爱人不矛盾,兹是他不沉浸过往,时时怀念过去,我没甚不能接受的,但一切都取决于我爱的人值不值得。
竹熙动作很快,片刻之间带回楚尽原话——我瞒甚了?
我只有苦笑,看来我未曾全然了解楚尽,楚尽也不曾全然了解我。
我还觉得楚尽记忆恢复,终是苦尽甘来了,真荒唐。
老天爷,你我斗得太累,你绞尽脑汁生怕我好过,经此一役,日后万般皆由你,我不奉陪了。
我摘下玉镯交给竹熙:“受累再跑一趟,回来无需复命了。”
我在阴界漫步,不知觉地清醒过来,一晃儿我已经成为尸尊了,曾经遥不可及的梦已经实现了。
我这么多年一直放不下楚尽,放不下这段情,由此生出烦恼妄想,忧苦身心,今朝忽然全看破了,也终于明白何为放下。
放下不是逃避,不是控制自身不去想,而是来便随你来,走也随你走,我的心都接纳,却不会再为这些来去之相泛起波澜,更不再执着圆满了。
我感受到宁静平和,还有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仿佛困顿着我的万千枷锁在此刻全部融化。
横在我心间这把屠刀,非真正杀人的屠刀,而是妄心,转境回归自性本心的清静原来只在一念之间。
我折回酆冥殿,准备批完折子去九令局,告诉吕牧廉我不留在七系了。
“尸尊,回来了呀!”竹熙鼻青脸肿地坐在殿内,说是跟楚尽打架了:“无妨,他也被我一通好捶!”
我谢他好心,又嗔犯不上,然而竹熙无所谓地笑一笑,又推心置腹地问道:“师妹,好久没叫你师妹了。到底怎么回事,跟师兄讲讲?”
我斟茶递过去:“楚尽和天宫九殿下有婚约,没听他提过。他近日记起往事,不忘去北海取九殿下丹青,见我也在,许是心虚行踪被撞破,没道理地吼起来了。”
“你要冤死我!”楚尽跳出柜子,两步走到我面前,疾道:“这可冤枉!”
我审视竹熙,他抿嘴讪笑,说是楚尽的主意,他顺水推舟而已,连鼻青脸肿妆也是楚尽给他化的。
楚尽一边拉起我的手戴镯子,一边道:“这桩事牵扯得广,听我细跟你解释。”
原来楚尽去北海也是为青鸿,因为根据隋清描述,他断定凌茜鬼祟外出与之秘密谋面的女子是祥妤,所以想弄清楚祥妤为何大费周章害青鸿。
“我和北海神龟有私交,此行是去找它的。”楚尽说。
据神龟所言,确实有这样一条龙来过北海,但祥妤看它不顺眼,便随意扣上罪名要将它喂殒豚,押至殒豚处却叫这龙逃了。
殒豚暗藏玄机,祥妤唯恐青鸿看出端倪,在打探到它常去十二阁后动了灭口之心。
“丹青我也是去了才见到,并非特意去取。”楚尽回想着,虽然表面平心静气,但不难看出他发自肺腑地恶心,接着道:“它出自我手,挂在祥妤殿内实在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