簇菊懒得多与那少年多说,一路无言,将人领了进去。少年路过那棵梨花树,看见了挂在上面的红灯笼,忍不住驻足观看。
簇菊见他未跟上来,回头,强忍住内心的谩骂和不满,问道:“这灯笼,可有异常?”
少年笑着摇摇头,跟上簇菊的脚步,道:“我虽刚进宫两日,却听闻不少有关殿下的事。
一是说,殿下是这皇宫中脾气最好的主子,只可惜俸禄不多,身边只留了一位太监和两位宫女。
二是说殿下久病在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是无趣。
三是说,殿下病容倦貌,不如其他公主那般花容月貌。”
簇菊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的怒火顿时涌上心头,恨不得将手里端着的脸盆直接扣在他头上,再狠狠地踹他两脚,叫他知晓什么叫祸从口出!
少年走在后边,看不见簇菊此刻脸上的‘杀气’,继续道:“但传言果真是传言,大不可信。
殿中的摆设和布局极为讲究,单说姑娘手中的铜盆,外面看虽简单大方,里面却是江南的镂刻,工艺异常繁琐;还有你身上的这件衣裙,也是南郡有名的丝绸,一匹千银,每年进贡的不过数十匹,殿下却肯将这丝绸予你,要么是她足够重视你,要么就是她根本不在意这些。
冬日里气候干燥,绝不会有宫女不知规矩地将灯笼挂在树上,这一盏红灯笼,应该是殿下挂的;红色,多么耀眼明媚的生命,她也断不会是个无趣之人。”
簇菊眼中的杀意渐渐散去,在心里轻轻附和着,说的还挺对,但是办的不是人事!
少年继续道:“身为医者,也要学会察言观色,根据病人表现出的细微之处,找到病灶所在。但有时,病人所说并非事实,只有亲眼见到,才可定论。我有眼睛,殿下是美是丑,一看便知。”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寝殿外,簇菊站在三台台阶上,朝门里道:“殿下,太医院送药来了。”
里面轻轻传出一声好,簇菊便领着少年走进去。
寝殿内也是素雅低调的装饰,半敞的窗户,倚在窗前赏雪的少女,一身淡粉色棉裙,外面披着一块深红色的毯子,裹得严实。
少女消瘦的脸庞上,顶着一双大大的杏眼,病容,眼中却充满生机,仿佛丝毫不畏惧病痛的折磨。
李霁是美的!
簇菊见少年看傻了,轻轻咳嗽了一声,少年回过神来,从怀里掏出瓷质的药盅,递给了簇菊。
接过簇菊打开的药盅,李霁将汤药一饮而下,没有丝毫的停滞,也没有丝毫的抗拒。簇菊迅速端起一旁的茶盏,递给李霁。
少年被寝殿中淡淡的熏香包裹,真的很淡,好似是,梨花中掺杂了一点松香。
簇菊将药盅还给少年,李霁见少年一直未动,似是没有要走的意向,问道:“你是新来的?”
少年点点头,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李霁继续问道:“太医署倒是许久未来新人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一愣,老实地回答:“我没有名字,大家都喊我小丑八怪。”
后进来的繁竹一听,忍不住笑出声来,被李霁的一个眼神逼了回去。
李霁站起身,缓缓地走到少年面前,试探性地看了看他脸上的面具,黑色的面具,衬得少年脸色有些惨白。
李霁道:“欲盖弥彰。戴上面具,不是告诉大家,连你都觉得自己很丑吗?”说着,伸手将少年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繁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簇菊也倒吸一口凉气。
少年的整张右脸,布满了青色的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