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来的大小姐啊。”
他嘀咕。
***
六点三十八分。
列车车门大开,冷气外泄,导致列车车厢尤其闷热。发动机车厢逼仄狭窄,除却一身常服的黑发男人外,再无其他生物。
拆弹专家或许是世间最冷静从容的人。
哪怕是面临死亡威胁,游走于黑白生死交界线,他的手也不曾有半分不该有的抖动。
男人半蹲在那,黑眼窝很深。
而炸/弹包裹就静静地躺在车厢座椅上,除却跳动的红色数字外,竟无半点其他声响。
他英俊,冷静,从容。
没有手套,没有仪器,没有排爆服,陈不周表现得却与以往拆弹无半分不同,分辨线路,一一拆除。
时间如潮水般奔流不息。
却并不嘈杂,是宁静的,平和的。
耳畔似乎还有誓言在回响。
“守护红港是我的使命,从今以后,无论是大案还是小事,我都会时刻保持警觉……”
塑料薄膜包着的金属盖被撬开,两颗螺丝钉落地时发出几声连续的脆响,在此刻这个安静的车厢仿佛比心跳声还要轰鸣。
他神色淡淡,蹲在炸弹面前,还是屹立如山,不可摧折。
手中的工具剪在白炽车灯下泛起寒光,从错综复杂的各色线路中,他快速而敏锐地挑出一根根蓝色、红色的线路,一一果断剪开。
他不知道克里斯是否会提前引爆炸弹,是中心大厦那枚炸弹先炸,还是只有他身前这枚先炸,还是两枚同时爆炸。
倏忽之间,他忽然停了下来。
攥着某根红色引线,却迟迟没有动作。他额前黑发已经被冷汗浸透,就连背后也已经湿润,而他甚至顾不上撩发。
年轻警官神色似乎微微一动。
他的手停留在最后几根线路上,没有动作,而倒计时数字上方蓦地出现一方跳动红色小字。
“——期待烟火大会的开幕吧。卡司,只要一方炸/弹停止,另一方炸/弹就会立刻爆/炸。期待你的选择。”
“——K。”
拆弹警察那骨肉均亭、修长有力的那只手半悬在半空中。
陈不周一没有破口大骂,而没有大惊失色,反而似是看破什么似的,无奈地扯了扯唇角。
他身体微微往后靠,肩膀大大方方地懒洋洋敞着,靠着冰冷僵硬的车厢内壁,下巴微微抬起,喉结尤其突兀而明晰。
他仰着头。
好像是笑了。
几乎是在同一刻,对讲机传来爆/炸物处理科同事的声音:“陈Sir,我们这里拆到最后突然屏幕突然出现一串字,显示的是经纬度。不止一枚炸/弹,还有另一枚!是联动炸/弹!”
“我猜测另一枚炸/弹也是这样。”
这好比最经典的列车问题:
火车在铁轨上高速行驶但刹车失灵了。这时,火车正常行驶的轨道上有5个人,而另一处分轨上也有一名工人正在工作。
请问。如果你站在铁轨控制开关前,你会怎么选择?
“——怎么办?只剩下四分钟了。”
爆/炸物处理科的同事同时发问。
短短三个字,却像敲在所有人心中。
怎么办?
比起对讲机里紧急急切的声音。
他的回复显得太过平静,太过轻松,腔调里甚至有种慵懒的懒洋洋。
陈不周只说:“嗯,我知道了。”
他低头,黑色碎发拂过眉眼,放下手中仪器,又利落站起来,黑色长裤包裹着的一双长腿紧实有力。
知道了。
——这是什么意思?
对讲机里声音有些疑惑:“陈Sir?陈Sir?”
“炸药量太大,我们这里还有太多市民来不及撤离,车辆也……”
“陈Sir?陈Sir?”
“陈警官?”
陈不周一言不发,神色淡淡的。
他已经走到了驾驶室。
轰鸣声一响,列车开始运动。
陈不周什么也没做,撇头,视线淡淡扫过车窗外景象,又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根烟。
哗啦——猩红色火星子跳跃。
他也只是咬着那只万宝路,看着火星一点点自己吞噬烟身。
他没有吐出烟雾,反像是在放空,微眯起眼,看着烟雾一点一点吞噬空气。
黑发警官咬着烟,看向窗外。
那个方向,是机场的方向。
列车狭长的方形玻璃倒映出阿sir颀长冷静的身影。
这个人仿佛就是由冷静从容这个词筑成的壁垒,立在那,钢浇铁铸似的,给整个城市的人安全感。
他突然想起她今天早上说的话。
她不想他拆弹。
可他没有办法,还是来了。
如果他不来,死伤得有多少人。会给红港带来多大的经济损失?无法估算。
那架飞机正夜航东飞。
而他似乎是含糊不清地沙哑地吐出了几个字。
有怅然,有开阔。
也好冷静。
“……真是可惜啊。”
可惜。
可惜,他们可能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
对讲机嗡嗡作响,旋即传出一阵呲呲呲的刺耳微弱电流声,徐总警司的声音不容忽视地传出:“陈不周,你现在在哪?你是要做什么?”
“我?我在动车上,Sir。”
他语调平静中透着些随性。
仿佛和平时笑着举手在徐sir面前投降一样。
徐sir明显已经知道经过,却还是耐着性子,试图冷静询问:“陈不周,炸/弹还没拆完?”
陈不周深黑的眉终于微微一动。
他抬手取下烟。又不紧不慢走回放有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