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讽刺,这条老胡同街上一边是低调奢华的夜总会,高楼伫立,一面却是普通人眼中的“窑子”,砖房低楼,两者在这条街上做到了一种奇怪的和谐共生。
周久思今日疲于交际,他走了出这胡同街的小路,这条小路必然要经过“窑子”。
污泥黏在水泥地面,浑浊的水弄脏了名贵的车子,周久思看着破烂的周边微微拧眉,水管伸到了红墙外面,水滴顺着水管流下,与地上的浊水相撞。
微暗谲乱的夜晚,除了汽车的轰鸣便是“滴答滴答”声音。
红墙之上,有几十扇窗户,换成林致远他们这种公子哥,肯定很难想象出如何这么多人挤在这么矮的小房子中,这样的“寻欢作乐”又有什么乐趣。
每一扇窗户发出不同颜色的光,五颜六色,艳俗无比,这个“窑子巷”周久思听林致远提过一嘴,不自觉加重了脚下的力度。
车子行驶过一段,终于出现了除了他的车灯之外另一抹白色。
迟暮从冰柜中随意拿起一瓶汽水,将一张百元钞放在结账柜台之上,老板刚要找零钱,迟暮却始终未曾看过他一眼,兀自走开了,老板惊愕地拿起台子上的百元钞,左翻右看翻看了好几遍,确定不是□□才放下心,心中暗暗嘀咕,哪来的冤大种。
这座小卖部,左边是a城有名的夜总会,右边是十里“臭名远扬”的“窑子”。若不是这间小卖部是老板祖传的产业,而他又刚好年过三十,一事无成,在这种地方很少还会有这样一个老式小卖部的存在。此时老板在迟暮的身后肆无忌惮的打量她。
迟暮今日穿了一件白色T恤,一点都不透,还有一条牛仔裤,很适中的长度,可偏偏她身材极好,无论她穿什么衣裳,都掩盖不了自己姣好的身形。
迟暮一头墨色的秀发全部披散下来,不是完全的黑长直,她的头发带着自然的微卷,蓬松地散落在两肩。她刚刚付钱时,嫌两颊的头发过于碍事,伸手从额头向后拂去。
老板见到了真容,说实话,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呆久了,见的都是些凭脸吃饭的女人,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在见到迟暮面庞的那一刻,老板还是呆滞了一会。
不仅仅因为那精致到每一寸的脸,也为她独特的气质,还有,她,太白了。
老板看着前面婀娜多姿的身影,猥琐的心思渐渐升起,不知道这种货色一晚要多少钱,他按耐不住地咽了一口口水。
身后不怀好意的眼神像一根虫子黏在迟暮的身上,老板猥琐的笑意还挂在脸上,但是接下来他就笑不出来了,几十年没有出过问题的货架突然向前倒去,各色各样的饮料洒落了一地,因为地域特殊,饮料货架上有不少用玻璃瓶子装着的廉价酒,一时间应声而碎。
老板哪还记得自己龌龊的心思,急忙去抢救剩下的酒。
迟暮在街边的小木方凳坐下,头顶是这条街上为数不多还完好的路灯,暖黄色的灯光笼罩了她全身。她从牛仔短裤口袋中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
学着记忆中的样子,用食指和中指夹起,点燃,圆圆的烟头上火星明明灭灭。迟暮将烟送进口中,顺势吸了一口。她忍住想咳嗽的冲动,皱紧了眉头。
她迅速将烟从口中拿出,举在自己面前,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想起周久思抽这个玩意的模样,说不上享受但好歹也算......惬意吧。
“什么品味。”迟暮语气中充满了嫌弃。
烟被丢尽了三米远处的垃圾桶里。
周久思目睹了这一幕,她试探着吸烟,又厌恶地拿开,像是一个初出茅庐,偷尝爸爸烟的小孩。周久思的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车外是红红绿绿的背景,只有那一片是暖黄色,街道混乱破败,她一身白t,与这脏乱的世界格格不入。
车内只开了顶光,周久思大半个身子隐在阴影之中,光只照亮了他的下半张脸,原本紧抿地嘴巴松开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不经意间放松的眉头。
汽水瓶在迟暮葱白修长的手指中荡来荡去,气泡一点一点从底下涌起,升高。她突然转头,看向转角那辆白色的车,车船紧闭。
“砰。”
汽水的瓶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迟暮依旧只用两根手指拿着瓶口,举起,朝着周久思所在的方向。
隔着车窗,周久思感觉,她在向他举杯。像是在邀请他走进一场迷人危险的梦境之中。
车门被关上。周久思从容地走下车。
脚一落地,污水边弄脏了他高级定制的皮鞋,他却毫不心疼,迟暮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到来,一点都不吃惊,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交汇,纠缠,从他下车起,迟暮的眼神毫无避让。
他穿着昂贵精致的衣服,他与她一样,他们都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