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办事效率很高,陆唯真敲定了饭店之后没过几天,师妹就已经跟江老师约好了吃饭时间。跟师妹通过电话确认时间地点之后,陆唯真都有些怀疑人生了:“我怎么觉得江老师好像在躲我?”
慕钊马上帮江桥找了一堆借口:“只是忙吧,又是期末又要准备出国,那么多手续放暑假前肯定得办好啊。你多心了。”
陆唯真还真没多想,听了慕钊解释反而觉得很有道理:“也对,江老师躲谁也不可能躲我。”
慕钊动了动眼珠,没敢发表意见。
送别宴当天,陆唯真跟江老师约好,提前到了学校。因为是周末,办公楼里空旷得很。陆唯真推开办公室虚掩着的门,发现只有江桥一个人在。窗外的绿树透过百叶窗给办公室染上了一层清凉的绿意,江桥坐在那片浅绿中看材料,空气中安静得只有翻动纸张的声音。
听见推门的声音,江桥抬起头看了过来。“来了。”他说着把桌上的材料理成一沓,随手放在一旁。
“江老师,今天是来准备出去的材料吗?”陆唯真走到他办公桌旁边,熟练地拉了张椅子坐下。顺便瞄了眼桌上的材料,满纸外文,还看不懂。刚要问老师是什么语言,忽然发觉江老师的办公桌上好像空了许多。
也对,毕竟长时间不在国内,当然要收拾一下。只是明明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可看到江桥变得空荡荡的桌面,想到老师要离开两年之久,她心里“嘎嘣”一下,情绪瞬间不受控制地低落了。
江桥没注意到,还在招呼她喝茶。“外面热吧,先喝口茶。”
“谢谢。”陆唯真接过纸杯,借着喝水掩饰,逼自己赶紧把失落就着茶水咽下去。今天是来给老师践行的,应该高高兴兴才是。
“你说有东西要给我,是什么?”江桥笑眯眯地问。
陆唯真连忙从包里捧出两只苹果递给江桥。
江桥接过来,把两只苹果看了又看,也没看出哪里特别,值得她特意跑一趟。“这是?”他疑惑地问。
“嘿嘿,上周我去给爸妈扫墓,带回来的供果。”陆唯真抓抓脸,“我跟爸妈说了,要他们保佑你平安。”
江桥微微一怔,随即很郑重地道谢:“谢谢,也谢谢你爸爸妈妈。”
陆唯真忙摆手:“江老师你别这么客气,你帮我那么多,我爸妈保佑你是应该的!”
江桥笑了一下,忽然又意识到不对劲:“你怎么突然跑回去扫墓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不年不节的,也不是她父母的忌日。
“我过来就是想当面跟你说。害死我爸妈的人已经抓到了。准确来说是逼他们自杀的人已经抓到了。”陆唯真跟着就把她被绑架之后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讲给江桥听,只模糊了李晓敏不许她往外说的部分。
忽略掉细节,前因后果说起来不算复杂,寥寥数语就道尽了她这几年来痛苦的根源。不过是欲望生出的阴谋,阴谋酿成了悲剧。
江桥看着陆唯真颇为平静地讲述着这些,不禁想起来当初被他救下时抱着他大哭的女孩。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那个时常需要人安慰的小姑娘就长成了情绪稳定的大人,似乎也不再需要他了。
“江老师,你还记得那时候在我爸妈墓前你跟我说的话吗?”陆唯真问。
江桥愣了一下,他记得帮陆唯真安葬好父母之后,陪着她在墓碑前待了很久。安慰她的话不知说了多少了,也不知道她问的是哪一句。
“你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只有好好活下去,才有可能找到我爸妈去世的真相。当时我就像只无头苍蝇,连怎么活下去都不知道。至于找真相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我觉得你只是怕我再寻短见,给点希望安慰我。没想到还真的实现了。”陆唯真说着,记忆也像开了闸似的,拼了命往外涌。
她一直记得,在那些昏暗的日子里,只有江老师是明灯一般的存在。她已经数不清这些年里有多少次去江老师那里寻求安慰和帮助。她已经习惯了江老师的存在,总觉得在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里,只有江老师是安定的。可她差点忘了,江老师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也有自己的人生,不会一直停在原处。
江桥看着陆唯真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她胳膊:“有结果了是好事呀,怎么还哭呢?”
陆唯真刚想掩饰,才张嘴落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江桥抽了纸巾给她:“刚想夸你长大了,又哭得跟小孩子一样了。”
陆唯真抓着纸巾使劲擦眼泪,想快点憋回去,可她现在好像又被养娇气了,眼泪越擦流得越急。“我也不想哭,可是想到你要走,我忍不住……”她抽噎着,忽然想起来还有东西没给老师,也顾不上擦眼泪,低头去包里又翻出个小东西。
“这是?”江桥看着她递过来的小锦囊。
“平安符,我去庙里给你求的。我听说你去的国家不是很安全。”陆唯真压着哭腔说。
江桥半晌除了谢谢什么都说不出来,直到收好了平安符才叹道:“你弄得我都想哭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一共就出去两年,寒暑假还会回国。”
“我知道,我就是忍不住。”陆唯真也觉得有点丢脸,天知道她泪腺怎么突然跟发了疯似的。好像回到了刚上大学跟爸妈分开的时候。看到江老师无奈的笑,她干脆靠在椅背上拿纸巾盖住脸。“江老师你别管我,我自己哭一会就好了。”
江桥由着她哭了一会后,慢悠悠地说:“我也不想管你,就是这个时间了,一会你师弟师妹们来找我看到了怎么办?”
他话音未落,陆唯真已经吓得一边抓下纸巾在脸上胡乱抹着,一边慌慌张张地找手机看时间。
江桥:“哎哎哎,别着急。我吓你的,我没告诉他们我来学校了,他们会直接过去。”
陆唯真虚脱似的坐回椅子上,狂拍心口。
江桥又说:“不过你也该去洗洗脸了,拿水敷敷眼睛,都有点肿了吧。”
陆唯真被他这么一吓唬,眼泪已经缩了回去。过了那个劲,也就不想哭了,于是想起来刚才哭哭啼啼的样子越发觉得丢脸,应了一声就火烧屁股似的往洗手间冲去。
江桥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怅然。这半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