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本是林家专登为林湘湘举办的家宴，可因着来了个永宁候府世子的缘故，大家的话都少了许多，只简单叮嘱几句便安安静静用了饭。
顾十安深知自己上门实属叨扰，一顿饭的时间坐在那里不声不响，却还是被林湘湘时不时瞪几眼。他不由得暗自苦笑：这副在女郎面前无往不利的皮囊，居然也有失手的时候。
看那玉人一般的小侯爷微含苦笑，更添三分动人之色，坐在主位的林朗眉头就是一锁。
这顾小侯爷名声在外，连他都知晓此子顽劣，别看他现在卖乖，还不知道他存的什么心思。
念及此，林朗起身，对顾十安道：“小侯爷既然有事相询，便随我来。”
顾十安垂首称是。
林湘湘见大伯没阻碍，忙殷勤扶着大伯母跟过去。
他们四人到了议事厅，顾十安又见一位年轻妇人被领了进来。
“这便是苦主了，莲儿，你有什么委屈直说便是，”林夫人当先开口，语调和缓，“顾小侯爷想来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
薛莲敛容行礼，一字一句道：“我名薛，由父亲做主，嫁与陈荣宁五年，为他育有一女。”
顾十安吃了一惊，反问道：“他可是在我父亲面前赌咒发誓，说自己未曾娶亲。”
薛莲脸上露出一个冷笑来：“陈荣宁寡廉鲜耻，为攀附豪门无所不为，他惧怕我坏他好事，勾结了大兴县丞扣了我的状纸，还要将我赶出上京。若无姨父姨母看顾，我此刻应当是在狱中受刑。”
顾十安脸色算不得好看，他沉声道：“陈荣宁与我家议亲之后，曾找我要过名帖，说是借我的名头拜会座师，如今看来，恐怕是拿去扯虎皮了。请夫人放心，我回去便彻查此事，绝不会置之不理。”
林湘湘张口追问：“哎，那姓陈的和你家的亲事……”
“都是坊间传闻，我会禀明父亲，肃清流言，”顾十安一口否认，深深地看了一眼林湘湘，他又将目光回转，向林朗夫妇行礼，“盖因我的疏忽，才让小人钻了空子，生出许多事端，连累这位夫人，我回去之后，再命人送赔礼来谢罪。”
林朗再看一眼异常乖巧的侄女，已经开始头疼了，他懒得再跟顾十安客套，简单说了两句便送客。
林湘湘则拉着薛莲告退。
“湘妹妹，这永宁侯府……就那么好说话？”薛莲直到走出来了，脸色还是紧绷着的冷，话语却暴露了她的不安，“侯府，不是比伯府大吗？”
林湘湘鼓了鼓脸，低头踢走脚边的小石子：“那王府不是更大？”
薛莲没听清楚，就见林湘湘仰脸一笑：“再大也得讲道理呀！”
眼见着薛莲仍在犹疑，林湘湘干脆推着她走：“总之这件事叫顾家知道，顾家但凡要点脸面，也不会让一个娶了妻的来娶自家女儿，他难道还会上赶着送闺女给人做妾不成？顾家这门儿好亲，姓陈的是攀不上了……唔，他骗人在先，估计还要被揍一顿。真是想想都觉得解气！”
薛莲听她说得轻松又笃定，不由得也跟着笑起来，她小声说道：“湘妹妹，多谢你。”
送薛莲回了她住的小院之后，林湘湘在折返的路上被她表哥堵住了。
表哥林瀚跟她差不了几个月，小时候一块儿长大，关系比一般的兄妹更亲，看到林湘湘也不假颜色，直接问：“你怎么认识顾十安的？”
林瀚一脸不快，林湘湘心情也没好到哪儿去，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崇文馆里的事情说了：“……我都不知道这人哪儿来的，突然就冒出来多管闲事！”
“顾十安也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那种人啊……”林瀚狐疑地嘀咕一句，又皱眉看林湘湘，“不是我说你，你怎的跑到崇文馆去揍人？那里的穷举子都凑成堆儿了，一个个说起闲话来，不好处置的。”
林湘湘笑嘻嘻的，一点儿都不在乎：“他们说闲话之前，也要看看我白苗兵答不答应啊。”
林瀚服了，给她比了个大拇指：“你厉害，你了不起，全京城你都能横着走。”他说完这句，又有点儿忧心地问：“不过阿泰这几年都没有继位只是世子，你这回上京留他一人在苗疆，能成吗？”
林湘湘眼底掠过一丝担忧，却很快掩去，她的笑依旧那么自信笃定：“我六岁就能带兵守住恒山天堑，阿泰今年都七岁了，身边的人手都是母亲精挑细选出来的，如果这样我还不放心，那他什么时候能真正成长起来？”
林瀚无话可说，毫无形象地拱拱手要走：“你了不起，陛下没把你招进御林军真是屈才了，在下一介废物，先走为敬。”
“哎你等等！还有事儿问你，”林湘湘叫住他，问道，“那顾十安究竟是什么人？我感觉有点儿怪，他明明在崇文馆里看起来跟陈荣宁关系不错，怎么我说了两句，他就专门跑家里来找我？但是他又不知道陈荣宁撒谎的事情，证明他没问过陈荣宁，这就更奇怪了。”
林瀚撇撇嘴：“这有什么奇怪的，顾十安那家伙喜怒无常，做事情都由着性子来，他家里人都管不了他的。今天晚上我一直悬着心，生怕顾十安闹事儿，好在他今天还算正常，在爹娘面前好歹还有个人样……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再跟他有什么瓜葛，要教训个穷举子，有什么难的？咱家里哪个不能轻松把他捏死？你犯不着为了个陈荣宁去招惹顾十安的。”
听到表哥对顾十安诸般忌惮，林湘湘歪了歪脑袋，毫不留情地取笑他：“你还是上京四公子呢，怎么就怕他成这样？说出去不嫌丢人呐？侯爵虽比伯爵高那么一级，你也不至于此吧？”
林瀚糟心得不想看表妹，他没好气地说：“我当然不怕他什么，可我怕你啊！他这人除了时不时发疯之外，最声名远播的就是勾搭姑娘！不说那些花魁名伶，单说官家小姐，就已经有三个闹得退了亲、非他不嫁了！”
林湘湘都惊住了，她喃喃：“我三年前离京的时候，可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啊……”
“没听说才是好事，反正顾十安的事情，你少搅和，”林瀚叮嘱她，“薛表姐那边我会看着的，不叫她吃亏。”
林湘湘笑眯眯点头：“那我就先替她多谢表哥啦！”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林湘湘的情绪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