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添凉,人身上的外衣也添了几件,只枝桠上的叶似未发觉天气转凉的变化,仍绿得能掐出水。
临近中秋,上京城西籽柳巷的一个小小一进院落里也忙了起来,这小院儿拢共两个黄毛丫鬟,既要备祭祖的一应祭品,又要将屋子收拾装点一番,忙得不可开交。
宅子主人却仍着夏日的轻薄衣裙,只单披了一件夹绒绣锦的大髦,于檐下避光处倚着太师椅冷眼看着。
她手上还抓了一把瓜子,脆生的声音不迭响起,瓜子皮被她扔进旁边的一个胖肚花盆里。
或是磕的烦了,她也发发牢骚:“备这些也没用。祭祖?祭谁的祖?这院里竟是连个祠堂也没有,无非是学别人装腔作势对苍天大地拜一拜。收拾屋子,买置食材,弄的花里胡哨的,今年中秋还不只我们三个过,我本也没进别人家门,哪来的团圆。”
丫鬟青绿正扫着院子,听她这话回过头来,笑道:“姑娘,说不定今年大人便会来了。”
“可别。”温妍原本松散的坐姿一直,“若真来了,岂不让他那正房记恨死我,我可吃不消。”
话音一落,她又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不由望向院门口的方向。
“姑娘,又在等大人来了?”青绿打趣了一句。
温妍摇摇头,“没有。”
青绿只当她口是心非,笑笑后又去院外忙活。
只有温妍知道,她这句“没有”说的是实话。
或许对以前的温妍来说,作为被豢养的外室的她盼着将军回家便是唯一有意义的事,但好巧这位外室前一阵听信偏方,搞了一副驻颜美容的药把自己吃死了,而在二十一世纪猝死的一个灵魂阴差阳错接管了这具身体,并继承了原身所有的记忆。
作为现代穿越而来的温妍,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想获得一个自由人的权利,她深知古代活着艰难,对于女子而言更是如此,内心挣扎一番后便决定继续扮演原身的角色,留下来当米虫,日常攒一些银子,等色衰爱弛被赶出去后再想方设法谋生。
她承认这个想法很没出息,若有别的混得风生水起的穿越者知道后也会嗤之以鼻,所以时常会望着门口的方向想象外面的光景。
“青绿,红柳。你们谁去给我倒杯茶润润嗓。”温妍悠悠叫了一声。
别说,这日子还算惬意。
然青绿在院外,红柳在屋里,她们都没有应答。
温妍也不矫情,便起身要给自己烹茶,却听院外传来一句尖锐高昂的声音:“哎呀,你这死丫头,怎么还不给你主子去倒茶,只盯着我做甚。”
话音一落,从院门外走进来一人,青绿也跟着进来,使劲给温妍使眼色。
温妍朝这人看过去,只见来人大约二十多岁,她上身着一件正红绣菊的缎料半臂褙子,里面只搭了一件浅青色高领对襟柔缎短衣,下身是一件纯色百迭裙,身上的首饰便是一串珍珠项圈,配了一条金圈串珠的手镯相搭,头上的首饰倒也轻便,只有一支玉簪与几支金色短钗,一身行头将她衬得落落大方,一眼便知是大家的主母。
温妍略微寻思了一下,立刻机敏地明白,这是将军的原配找上门来了。
只是听将军说发妻多思善妒,泼辣刁蛮,可如今见到的人并不是气势汹汹的模样,而是一脸慈善的笑意。
温妍不知如何应对,只是将目光落在青绿身上,青绿双手交叠,卑躬说道:“姑娘,这是穆夫人。”
听到青绿亲口承认这是穆将军的正妻,温妍便紧忙撤了身上披着的大髦,小步跑过来,在穆夫人面前站定。
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这个做外室的本就低人一等,只得低头乖顺道:“夫人,怎么过来也没托下人知会一声,我什么都没准备。”
温妍感觉下一刻一巴掌就会甩到自己脸上,但却不想穆夫人轻轻托起了她的手,对她很是亲近地说:“果然是个妙人,难怪将军会看上你。怪我,只想着快点见到你,就叫马夫把我匆匆送过来了,没有提前告知,没有搅扰妹妹吧。”
“没有,没有。”
温妍心道:这是闹的哪出呀?一口一个妹妹,怪让人心惊胆颤的。
“夫人先到堂中坐。”温妍对青绿道:“快去备茶。”
之后温妍便带穆夫人在正堂里坐下,互相寒暄恭维了一会儿后,茶也上来了,穆夫人就着茶,直接道明来意:“妹妹,我素来知道你的,只是将军不让我来,这才耽误了好些时日,眼看就要中秋了,我这次特意过来为的就是接你回去团圆。”
温妍皮笑肉不笑地抽了一下嘴角,她可是看过红楼的人,当初凤姐来接尤二姐的时候说的比这还好听呢,结果没多久尤二姐便被搓磨死了。
温妍自问没有宅斗的本事,人又窝囊,这趟浑水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蹚,略微寻思了一下,她说道:“我从来都命不由我,爷将我买回来给我口饭吃就已经是我的福气了,我不敢肖想其他,更不敢去府上碍将军和夫人的眼,给您两位添堵。”
她这话的意思就是说,自己被稀里糊涂买回来也挺无辜的,更没有想要争宠的想法,求穆夫人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她吧。
穆夫人浅笑了一下,并不作罢,继续央道:“府上那么大,怎么就容不得一个女人了。将军在外面养个女人,一来对名声不好,二来主宅偏院两边跑着也费力,妹妹就跟我回去吧。”
话说到这,如若温妍再不答应,那就是不给穆夫人的面子。温妍寻不出理由来逃避,只好轻轻点点头。
“好,妹妹,你今天收拾一下东西,明天我就过来接你。”
穆夫人轻轻拍拍温妍的手,而后又与温妍讲了些关于将军的有的没的的事,温妍心不在焉,并没听进去几句。好在穆夫人达成目的也不多留,只闲谈了几句话便称有事离开了。
温妍将人目送上马车,人一走,她就垮了,身体像脱力一样瘫在门槛上。
青绿过来搀扶,低声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接姑娘过去,是承认姑娘了,还是另有别的主意。”
“既是人亲自来请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去。”温妍失魂地说。
她在内心安抚自己,将军风流,美妾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