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席卷,笼罩一方。
晕倒在灰青圆台的血人忽地睁开双眼,摇晃着起身,可脚底像是被灌了铅,又笨拙地跪倒在地。
“戎铃枝,乃停青峰峰主座下大弟子。因勾结妖界造成人界炼狱,犯下滔天重罪。现令连长老主持,即刻行刑。”
勾结妖界?
她意识混乱不堪,本能地想要辩解,在她的思维里,是绝对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的。
她尝试开口几次都无法出声,她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喉咙,焦急地抬头找声音的源头,开始慌乱。
不,不是这样的!
迎头而来的长鞭狠狠落下她的手臂上,剧烈的疼痛提醒她都是无用功。
戎铃枝转了转眼球,一个个模糊的小人围在她身侧指指点点,她浑身血液倒流。
胡说,你们胡说。她忙捂紧耳朵,试图屏蔽这些声音。
这时,心口被人狠敲五下,她急急松开手转移到胸口。她匍匐在地缓解疼痛时,耳边骤然响起一道遥远缥缈的声音:“你可知错否——”
这些她从未做过,何谈知错。
她没错!
吼出的音调回旋在耳边,戎铃枝愣住,竟然能开口了?
她心中大喜,连忙抬头看向高台,可看清来的依旧是长鞭时,她下意识反抗,可最终只化作一声嘶吼。
不——
*
月色正浓,透过层层树影洒下光辉,与飞虫的萤光交相辉映。
戎铃枝靠在树干上,额头密密麻麻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她近乎自虐似的找到手臂上的伤口狠狠按下去,顿时雪白的绷带染红一片。
守夜的师弟看见她醒来,有些怔然。
眼前之人身着血染衣裙,垂下的三两缕发丝随风飘起,时常噙笑的嘴角此刻也压了下去。
原本想取水递过去的他,生生止住了步伐。从来亲切的大师姐身上竟多了一种疏离感。
戎铃枝抬首瞥向望着自己发愣的师弟,勾起嘴角摆出平日的模样。
师弟以为刚刚的一幕是错觉,捧起水袋就递过去,不敢怠慢刚刚从凶兽爪下救下他们的大师姐。
戎铃枝接过水仰头灌了一大口,从那样真实的梦境醒来,她能撑住不晕厥已是万幸。
怎么可能呢?
勾结妖界、人界炼狱,莫说是剑宗弟子们都会存疑,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荒谬。
但脑海里有一道声音告诉她,是真的。修仙之人入梦次数很少,一旦入梦便是未来的指引。
她无法不相信。
戎铃枝捏着水袋枯坐了一夜,连那位师弟何时离去都未曾注意。
这一夜她想了很多,也做出了一些决定。
隔日,她下意识走向队伍末尾垫后。以前从未觉得不妥的她,如今却察觉到异样。是了,凭什么大师姐就必须随时随刻被召唤去救人。
以前乐此不疲。现在,她不乐意了。
戎铃枝深吸一口气,这是最后一次,送完这些师弟师妹就不干了。
刚踏入剑宗,妥善安置好师弟师妹们,一道独属剑宗的粉烟自远处悄然升起。
那是遇到危险的信号。
她现在脑袋都是僵的,即便根本没心思想着救人的事,却还是分出一丝精力担忧粉烟处的情况。
幸好周围间或有弟子从她身侧而过,朝粉烟处疾行,戎铃枝才稍稍放下心来。
于是她转身回了停青峰。
“戎师姐,玉带山出现了粉烟。”一位师弟朝她奔来,在他印象中,戎师姐武力高强,剑门中人遇到危险她从来都是冲在一线。
即使知道这位师弟并无恶意,但她还是沉下了声:“于师弟,如今你修为渐长,已到了可以为师弟师妹们遮风挡雨的时候。既你已看见粉烟,为何不去?”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对师弟师妹说重话,老实说还挺爽的。她本是这样的人,只是她自觉当担起大师姐的责任,日复一日磨平了棱角。
没理怔愣在地的于师弟,捏紧剑柄就朝自己的院子行去。
戎铃枝踏入屋门,一个翻身就仰躺在床褥上。
自做了那样的梦,她的脑袋一直隐隐作痛。梦境还是影响到了现实。
一滴泪悄然滑过脸颊落向被褥。她用指腹轻蹭泪水形成的小水渍,深吸一口气,起身洗漱。
戎铃枝这些年受过的伤比吃过的辟谷丹都还要多,手臂上的伤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
几番行云流水的操作,潦草的血绷带就变成了精心包扎的雪白绷带。
她除去一身脏污,换上深红衣裳间,目光瞥向被自己弄脏的床褥时顿了顿。
不久,戎铃枝看着一尘不染的床铺,满意地点了点头,阴郁的情绪也消散了些许。
出门前,她目光落在镜前的木簪上,犹豫半响还是插进了发间。就算是离开,她也要体面地离开。
她拿上自己的爱剑月椛剑,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戎铃枝知道这会儿宗主和所有的长老都在云堂议事,便直接过去了。
也好,所有人都在,不用她挨个找去了。
云堂门口守着的两名弟子看见她来了,询问两句就放她进去了。
这剑宗谁人不知大师姐是宗主和长老们的心尖肉,何况大师姐还是个人美心善的。
戎铃枝敲了门,很快就被准允。
她推门而入,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立在门口任由他们打量自己。但这种感觉并不好,高阶剑修的目光落在身上有如实质。
“铃枝,你来所为何事?”僵持几瞬,最终是万宗主先开了口。
她猛地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头。再起身,额角被磕破溢出了血。
离她最近的章长老忙扶她起身:“铃枝,你这是作甚。”
戎铃枝一一拜过在座之人:“师父,万宗主,林长老,齐长老,江长老,章长老,贺长老。”
“小辈恐要辜负众位之厚望了。”
她目光坦然地对上各方诧异的视线:“今日小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