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错什么。
“知文快跟你父亲赔罪!”宋老夫人抚着他的手,安慰他道:“做儿子的不能跟父亲这么说话。”
“那父亲跟您呢?”宋知文忽道。
宋老夫人整个人僵住,一时无言以对。
“逆子!”宋长明暴怒着,又抬手扇了下来。然而这次,宋知文没有受,一侧身避开来。宋长明这巴掌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扑了个空后差点摔倒,幸而管家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宋长明喘着气,心里凉了半截。
宋知文站在一边,眼里暗暗的,“父亲就算打死我,解元照样是解元。何不快刀斩乱麻?”
宋长明看着他,觉得有几分陌生,“你什么意思?”
宋知文平静地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当日龙四若死了,何来祖母寿辰上之事?”他语气毫无波澜,甚至有几分温和,但话中视人命为草芥的淡然让宋老夫人和苏临英心中一震。
宋长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半晌后不言不语地推开了管家,小声吩咐他叫人来。
苏临英立即意识到了什么,一直明哲保身不曾开口的她此刻也忍不住说话了,“侯爷,三思!”
宋知文忽然盯着她,那眼里的寒意让人浑身发冷。宋长明扫了她一眼,不悦道:“这是男人的事,女人不要掺和。你带母亲回去,不要管了。”
这一瞬间,苏临英脑海中激烈地挣扎起来。她知道宋长明和宋知文要做什么,她想阻止,可是没有用,反倒引起这二人的反感,难免波及知越。可若是什么也不做,她又于心难安。毕竟是一条无辜的人命,而且也算是宋清的朋友。
她挣扎许久,眼见着管家出了院子,咬紧牙关还是开了口,“是,不过事关人命,侯爷还是三思。”
“知道了,你走吧。”宋长明催她离开。
宋老夫人终于明白了过来,着急地迈前一步,抓着宋长明的袖子不松手,“你们要杀谁?斩草除根,你们要除谁?”
“母亲这不关……”
“混账东西!”宋老夫人劈头骂道,再无往日面对宋长明时的那种小心翼翼。她咳了一声,喘着粗气,“你都要杀人了,还不许我问么?!你若瞒着我,我现在回去立刻喝药死了便是,省的在这里留着碍你的眼!”
宋长明未曾想到宋老夫人竟然如此激动,沉思片刻后终是吐出了自己的打算,“本次解元,龙彦。闫路,也就是龙四,是他的父亲。龙彦若是个平头百姓,留他一命也没什么。可他颇有才华,如今又是解元,他日青云直上,对侯府不是好事。”
宋清是在大街上说出了秦蓁死因,伤了侯府颜面。但只是数语带过,不曾细说,罪名皆在王氏一人身上。加之这日子久了,传闻也渐渐消散了。可此时却不同。龙彦成了解元,日后定然能入殿试,十之八九能受到陛下和太子的赏识。那时再有人挖出他的父亲之事,侯府这桩丑闻难免不会被人翻出做文章。再者,因为秦蓁的死,宋清不要侯府嫡女的富贵,也要离开侯府,那龙彦呢?他父亲也是死在侯府,他到时又会对侯府做什么?
“趁着现在未成气候铲除他最好,否则将来等他做了官,手握权力,便不好对付了。”
宋老夫人听了这话,心中隐隐松动,可是迟迟无法下定决心。那毕竟是人命,活生生的人命。她亲眼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大儿子以及侯府一干人等人头落地,那种死亡的恐惧多年来一直压在她心底。而秦蓁之事,死的人已经太多了。秦蓁、王氏、闫怀、闫路、张嬷嬷,数得上名字有五个人,而很多年前,泄露秦蓁私通之事给外人的小厮、丫鬟、嬷嬷,以及听到此事的人便不知道有多少了……
一个又一个的人命压着她,让她胸闷不已,喘不过来。这是她无论念多少佛经都无法消散的杀孽。她颤抖着嘴唇,摇摇头,“算了吧,长明。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无妨,母亲,杀了龙彦就不会再有人知道了,你放心。”
“不,不,长明,你听我一句。”宋老夫人拉着他,焦急地阻止着,试图改变他的决定。
可宋长明只是不耐烦地推开她。甚至当宋老夫人再次以死相逼时,宋长明冷厉威胁着罗嬷嬷,要她看好宋老夫人。若出了事,罗嬷嬷一家也不必活着了。
宋老夫人又气又急,当时昏了过去,被送回了延寿堂。大夫很快便到了。苏临英心中焦灼无比,等大夫说宋老夫人无事后便借故回丽香院,留罗嬷嬷照看着。
宋知越还站在屋里原地,一动不动。苏临英心里一软,连忙走过去将他搂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头,眼里泛着泪花,“好孩子,你帮姨娘做件事吧。”
“苏姨娘!”管家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
“侯爷要我来告诉您,好好照看四公子,别的事情跟您无关。”
苏临英顿时一愣。她敏感地察觉到,这是一种警告。她忍住眼眶中的泪花,强撑着回道:“知道了,谢谢侯爷,临英谨记。”
她要怎么办?宋清是最重情义之人,自己从前也只有和她交心。宋清离开侯府,却没忘了她,暗地托骁骑营的人照顾知越,生意场上也总是给侯府方便,大气让利。这些事情,苏临英都看在眼里。龙彦是宋清的朋友,她知道别人要杀他,却什么也不做,如何面对宋清?可若真将消息递出去,违背了侯爷的命令,她又该如何自处?侯府不缺一个姨娘,她心里很清楚。她搂紧了宋知越,内心无比痛苦。
许久后,她闭上了眼睛。泪水流了下来,打湿了宋知越的头发。
他愣愣地抬起脸来,问道:“姨娘,怎么了?管家方才是什么意思?”
苏临英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没事,姨娘想并一间铺子,你父亲不愿意,说了几句话,姨娘有些难过。”
“无事的姨娘,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侯府已经有很多了,不用再并。父亲有时急了,说话不好听,我也很难过。可他是为了咱们好。姨娘不难过,也别再生父亲的气了。”宋知越笑着,抬手帮她擦着眼泪。这还是宋知越第一次给她擦眼泪。他进骁骑营这么久,高了,壮了,也黑了一些,已经是一个大人,一直想着要保护她。这一刻,他们母子二人如此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