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灵火烧得旺盛,连千念都渐渐恢复了体力,迎昭却依旧觉得身心如同掉入冰窖一般,冷汗涔涔。
迎峰也不急着对他们二人发难,绕着墙壁走了一圈,似乎怕迎昭想不起来似的,指着那一具具吊起来不知死活的人,一一介绍,遥忆往昔:
“这是大哥,迎海,他之前最爱吃辣;二哥迎舟,是咱们兄弟里个头最高的;四哥脾气坏,只有城外望春楼的小妾能拿得住他……”
迎昭脑海中不由得涌现出这些人五年前的模样,肆意的,凶狠的,意气风发的……她怎么也无法将他们和眼前这些虚弱枯瘦、面目狰狞的囚徒联系起来。
他们为什么会在这受刑?不是说是去戍守十六列岛了吗?
迎昭想起慈恩坛前迎一才传回的消息,十六岛上并没有他们的踪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难道,他们从未离开?
“……小十八,十八弟,几天前咽的气。”
迎峰念叨着走到了最后一个人面前,那人怒目圆瞪,迎昭的眼前摹然闪过温池刺杀的女奴那对青色的可怖双眼。
迎峰被他的模样恶心到了,掩了掩鼻子,“这模样真是吓人。”
“死了?”迎昭难以遏制的低呼出声,不敢相信的摇了摇头,“不可能,聚灵阁直系族人的灵灯明明都还亮着。”
不对——
是有一盏灯,隐隐约约要死不活的,她还以为是谁的灵力受损……
“父亲自然不能让他的灯灭了,不然还要再编一套瞎话圆谎,麻烦。”迎峰退开几步,离自己那位十八弟远些,免得沾了晦气。
“灵灯岂可作假?!”迎昭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异样的尖细。
“这有何难?”迎峰掩唇一笑,“慈恩坛开坛后连你的灯都亮着呢。”
迎昭无言以对,她忽然觉得地牢里蒸腾的腥味恶心得让她难以忍受,不禁弯腰干呕起来。迎峰以灵力强迫她抬起头,一步步走过来,对着迎昭咳得泪眼模糊的面庞,像是第一次认识她那样端详着,“你是不是一直很委屈,为什么我们这些做哥哥的总是想要你的命?”
千念下意识地伸手把迎昭揽到身后。
小小的动作落到迎峰眼底,惹得他发出一声嗤笑,“哟,还护上了?”
迎峰抬手,却不是对迎昭,地牢里瞬间昏暗了下去,四壁的夜明珠被他罩上了黑纱。地面上显现出一个巨大的阵法,阵法的十六边角与十六个吊在半空的哥哥相连,看上去繁复诡异,散发着瑰丽的紫色的光。
“这是什么?”迎昭警惕地看向迎峰。
迎峰却无视她的视线,转而对着千念开口,“她不认识,世子总认识吧。”
从阵法刚刚浮现的那一刻起,千念的眸色就阴沉了下去,周身升腾起一股肃杀之气,“夺灵阵。”
夺灵阵?!迎昭呼吸一滞,这难道就是迎峰说过的通过杀生让渡灵力的阵法?那这些被囚禁的人,他们体内的灵力被剥离之后,去了哪?
迎昭的脸慢慢地,慢慢地转向那口沸腾的青铜锅。
那熟悉的药腥气味,让她心中那个不安的猜测越来越呼之欲出。
五年前,她的这些哥哥们从丹崖宫消失,也正是五年前,她开始喝有助于觉醒的进补汤药……
“你想的不错,”迎峰看穿她心底的恐惧,毫无顾忌把这残忍的真相揭开在她面前,“天底下哪有什么灵力补药,不过是拆了东墙补西墙,把他们身上的灵力剥夺下来,给你喝下去罢了。”
千念震惊回头,他万万没想到身后的女孩竟然也是夺灵阵的一环。
迎昭似乎被他的视线灼伤了一般,甩开他的手,踉踉跄跄退后,开口已经歇斯底里,“你胡说!不是说这药是从海魔女那里求来的吗……海魔女是忽神祭司,侍奉神明,她怎么会,怎么会用这样的阵法……”
迎峰看着迎昭苍白的脸,低笑一声,“旧神式微,只有你这种蠢材废物才会相信这归墟海里还寻得见魔女。”
所以,全是欺骗,全是谎言吗?
“设下这个阵法可要了父亲半数的功力呢……当然,你以为是献给了海魔女。”迎峰见缝插针的补充着。
是啊,她以为灵药是海魔女给的,她以为那些哥哥们都去戍守附属十六岛了,她以为他们天生邪恶残忍,她以为他们都该死……
迎昭胃里翻江倒海,整整五年,她一直在喝自己憎恶的人的灵血!
她还有什么资格憎恨?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因为她是个废物!连觉醒都做不到的废物!他们一个个为自己的觉醒,为所谓的剑神传人,蓬莱的复兴断送了性命。而她自己,早就被裹挟着坠入了杀生夺灵的深渊。
而迎峰还在一步步逼近,“就因为我们和你血脉相连,夺灵对你的反噬最小,若你再不觉醒,下一个被吊上去的就是我,再就是迎笙,迎一才……你自己说,我该不该恨你?该不该除掉你?”
迎昭已经无法给出他回答。
“不过——”迎峰突然出手,墙壁两条锁链立时飞了出来,“有了他,就不用我们了。”
千念没防备,腰腹被那锁链牢牢捆住,吊起在阵法的正中央。
原来如此,千念心中暗道。他砸了慈恩坛道场,毁了蓬莱东山再起的路,他们竟然还能留下活口,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慈恩,慈恩,这些御灵大族,从来都不会仁慈的。
空中,千念低头望向迎昭,“你想要我的灵力吗?”
迎昭拼命摇头。
“你呢?”千念又看向迎峰。
“物尽其用。”迎峰露出他标志性的甜腻笑容,“世子殿下的灵力若可由本公子继承,荣幸之至。”
千念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凭你,还动不了我。”
“是啊,顶尖灵兽,上古白狼,我得想想办法啊。”迎峰说着,手上结印,驱动阵法,剩下十几个还苟延残喘的人猛烈地颤抖起来,更多的灵血汇聚到青铜锅中,直到他们渐渐失去生命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