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南踏出厅门,走向唐棉下。
方才她口齿不清,又是含着泪哽咽,故而听不清她那语不成句的话究竟在说什么。
景砚南也无心探究,眸中杀意不遮不掩,直直落在她身上。
还活着的时候,即便再如何生气,景砚南也不曾用这样的目光看过她。
杀意过于直白露骨,唐棉下再如何迟钝,也能从中看出极大的恶意。
且她还未从在天堂也能遇见暴君的惊惧中缓过神来,加之这不善的神色,唐棉下吓得连抽噎都压着不敢大声。
这不是天堂么?暴君怎会出现在这里?
他即便是死了,也该死去十八层地狱才对呀!
承安侯本以为皇帝是自从那日文清寺一见便对小公主起了心思,正绞尽脑汁地想如何消了他这念头,却不料他竟是起了杀心!
这暴君向来俾睨天下眼高于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何至于惹他起了杀心?且还要亲自来杀。
更何况,自从寺里回来,小公主便一直昏迷不醒,同皇帝并未再见过。
若是初见便惹怒了他,也该当时便被处置了才是,又为何等到了今日?
各中缘由,承安侯一个心思粗如漏斗的武将参不透。
他大步上前挡在小公主身前,一身腱子肉将她遮的严严实实。
“陛下这是作甚,小女年纪轻不懂事,便是那回在寺里冲撞了陛下,也是小孩子无心冒犯,罪不至死啊!”
承安侯比谁都清楚这皇帝生性暴虐嗜杀,此番对他说出这话也是心里发怵。
只是年轻时唐棉下的父皇楚安帝曾救过他性命,承安侯又一向知恩重义,故而今日即便命丧于此,也要护此女性命。
他深吸了口气,“陛下若当真要杀此女,便先从老臣尸身上踏过去!”
景砚南低嗤一声,眸中讽意不掩。
像是在嘲他这条老命本就无足轻重。
承安侯心里一梗,有些冒火。他好歹也为守护这国土奋战了大半辈子,到头来竟是命如草芥?
真真是令人心寒!
承安侯不服,景砚南却懒于与他多费口舌。
他虽是暴君,却并不昏庸。
若眼前女子当真是那老僧所言他之命劫,承安侯要护她便是死不足惜。可若不是,为杀她而失一员深得军心的猛将也不值当。
他微微侧首,身后侍卫于竹便上前一步听命。
“扯开她的领子。”景砚南沉声命令。
“陛下!”承安侯老脸一黑,这回是真被激起了怒火,连对这暴君的惧意都尽数抛之脑后。
制止道:“小女尚未及笄,这大庭广众之下被这般对待,叫她日后如何谈婚论嫁!您不如直接杀了老臣来的痛快!”
唐棉下躲在承安侯身后,满耳朵听的全是景砚南要杀了她。
可是生前景砚南分明不要她死,现如今她死了,怎么又要她再死一回呢?
唐棉下恍然想起从前看过的话本子里曾讲过的重生故事,难道她现在也是起死回生了么?
若是已经殒命上了天堂,便是景砚南也死了他们也不可能再见。
毕竟好人上天堂,坏蛋下地狱。
显然景砚南坏蛋一个,连天堂的大门他都进不了。
唐棉下越想越是如此,此刻已经断定了自己起死回生。
刚想过来这一通,她便被一只有力的大掌从承安侯身后提了出来。
“那孤今日便赏你这个脸面。”景砚南抬眼看向承安侯,像在看一只以卵击石的蝼蚁,冷声道:“亲自看看她到底,该不该死。”
承安侯眼睁睁瞧着,娇小可怜的小公主轻而易举地被暴君单臂拎着,进了自家正厅。
随之“砰”的一声震响,厅门被用力关上,再看不见里头是何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