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景砚南时常让唐棉下叫他阿策,可唐棉下最常叫的还是陛下。
一来顺口,二来所有人都这么叫他,唐棉下从未听过有人叫陛下的名字。
王嘉仪蹙了蹙眉头,“怎么又叫阿策了,不是说叫毕夏么?”
不知怎么,王嘉仪脑中一个激灵,蹦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这家伙说的该不会真是“陛下”吧?
唐棉下见姐姐那双本就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忍不住凑近哇了一声,“姐姐的眼睛真的好漂亮……”
眼皮上的浅褶呈窄窄的扇形,因着眉骨高而显着眼眶更加深邃,且她化了精致的眼妆,使得这双眼睛娇俏动人,明媚如朝阳。
唐棉下不会胡乱夸人,她向来待人真诚,又很能发现旁人的优点,夸起人来便极其精准,不会叫人觉着她是吹捧亦不会觉着浮夸,反而让人心情舒畅。
王嘉仪整个五官之中最为出彩的便是那双眼睛,因此唐棉下夸她眼睛漂亮,她瞬间便心花绽放,被踩中了点子。
“啊,”她状似不经意地屈起食指触了触眼尾,声音不自觉变得很娇,“也就还好吧。”
唐棉下也伸出手指,轻轻触了触王嘉仪低垂着的纤长睫毛,语气里满满的不解:“可是就是很美很美呀,才不是还好呢。”
王嘉仪:“……”
自谦懂不懂哇喂!
虽面上仍保持着自认为身为姐姐的稳重姿态,实际上心里早就呲着牙哈哈大笑,希望夸奖来得更猛烈一些。
王嘉仪决定,暂时先不讨厌她了。
她轻咳了两声,突然想起方才的八卦还没谈完,伸手轻推开唐棉下道:“别岔开话题!”
唐棉下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水汪汪的,王嘉仪气势瞬间有些虚了,像被什么软绵绵毛茸茸的小动物击中了一般。
王嘉仪忍不住暗自腹诽——
还说呢,明明她自己的眼睛才好看得很吧……
唐棉下记性向来不好,努力在大脑中搜寻方才的对话才想起话题是从哪里岔开的。
姐姐问为何她要叫阿策陛下。
唐棉下鼓了鼓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阿策就是陛下,陛下就是阿策呀!”
说着自己都觉着很不清楚,唐棉下又毫无底气地补充道:“所有人都叫他陛下的……”
所有人,都叫他?!!!
王嘉仪顿觉惊悚,这是什么鬼故事!
“你说的陛下该不会是……”王嘉仪吞咽了下,“皇上吧?”
唐棉下看着王嘉仪见了鬼惊魂未定的眼神,讪讪道:“不然还能是谁呢?”
虽然都说唐棉下傻乎乎的,但最基本的称谓她还是分得清的,陛下就是陛下,一国之中便只能有一个陛下。
“小黑就是陛下送给棉棉的。”唐棉下摸了摸小黑的脑袋,小黑似乎是听到自己不喜欢的人,甩了甩脑袋汪汪叫了两声。
王嘉仪觉着自己的心脏受到强烈冲击,在她看来这是不可能的事,可唐棉下这个傻瓜从不说谎。
“陛下为什么会送你小狗?”王嘉仪依旧不敢置信。
“因为我想要啊。”唐棉下依旧满脸无辜,仿佛这是一件极其自然的小事,根本没有意识到给别人带来多大的震撼。
那可是他们魏国的君王啊,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唐棉下想要他便给了?
王嘉仪环视了华阳阁院子一周,对着摆得满满当当的箱子瞠目结舌。
那这些药材也是陛下送的了?
唐棉下身娇体弱,一年到头时常生病,虽说承安侯府从未断过她的补药,可药材名贵……
“你能不能同我说说,你是怎么和陛下认识的?”眼下这是王嘉仪最最好奇的。
毕竟平日里唐棉下也不怎么出门,连同普通外人认识的机会都很少,更遑论是和陛下。
要说和陛下是如何认识的,这实在是唐棉下两辈子都印象极为深刻的经历。
也是因为这个初见,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使她只要想起来便对景砚南心存畏惧。
“是在寺庙里认识的,”唐棉下老老实实答道,“那时候棉棉和姐姐一起出去赏月,后来找不到姐姐,却遇上了陛下。”
她声音变得有些委屈,“陛下在杀人,地上好多好多血……”
王嘉仪心里一揪,她几乎快忘了那种愧疚感,这一刻又翻江倒海般席卷了她全身。
找到唐棉下时的画面又冲进脑海中,王嘉仪浑身像被蚂蚁噬咬着那般难受,她别别扭扭道:“对不起。”
“棉棉又没有怪过姐姐,姐姐为什么要道歉?”对于重生后的唐棉下来说,这件事其实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她忘不了的只是亲眼目睹鲜血淋漓画面的恐惧感,并未有多想过如若姐姐没有丢下自己会不会就遇不到那场面了。
听见唐棉下说没有怪过她,王嘉仪心里非但没有轻松一些,反而更加觉着自己罪孽深重。
可这并不耽误她思维发散到暴君和小棉棉的阴差阳错爱情故事。
她一边愧疚一边忍不住问道:“所以,陛下对你一见钟情了?”
王嘉仪其实也沉迷于看话本子,只是她看的和唐棉下看的并非同一种。
王嘉仪看的那些,羞于为外人道,都是些狗血爱情,她得锁在箱子里头夜里偷偷挑灯夜读的那种。
哪知唐棉下听了连连摇头,“不不不,陛下对我才不是一见钟情呢。”
一见钟情是第一次见面就喜欢的意思,唐棉下虽心性稚纯不懂情爱,可她却知道一见钟情是怎么回事。
父皇曾经给她讲过他和母后年轻时的事,他说他对母后便是一见钟情,故而在一起后也倍加珍惜,从不做母后不喜欢的事。
二皇兄对柳家姐姐亦是一见钟情,他那样稳重的人,每每见着了柳姐姐都会脸红乱了方寸。
可是陛下对她不是的。
唐棉下瓮声瓮气地哼了一声,“陛下才不喜欢棉棉。”
王嘉仪并不赞同,她被有色话本荼毒已久,自认是个感情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