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唐棉下似乎丝毫不懂得尴尬是个什么东西。
她甚至抬头同景砚南那双深邃的眼睛对视,软声道:“棉棉的肚子叫了。”
景砚南:“……”
他听见了。
景砚南将徐延喜叫了进来,“去吩咐御膳房备菜,尽快。”
徐延喜出去后一拍脑袋,他本觉着这位棉棉小姐等陛下回来便用膳便好,却没考虑到她没到饭点便饿。
且这姑娘现如今在陛下跟前也是独一份的,须得他上心好生照料着,决不能怠慢了去。
徐延喜亲自去吩咐御膳房,膳食没一会儿便摆上了唐棉下面前的餐桌。
比之上次还要丰盛,各类佳肴一应俱全。
她也实在是饿得不轻,即便是心中藏了事依旧吃了不少。
景砚南倒是不饿,只是瞧着唐棉下吃得太香,食欲便开了些。
他放下手中木箸,对徐延喜道:“让人送些炭盆过来。”
徐延喜呼吸一屏,还当是自己听错了。
陛下向来喜冷,冬日里这长明殿里亦是凉飕飕的,从未烧过炭盆,地龙比炭盆要热得多,更是没燃过一次。
可这回竟然要了炭盆?
徐延喜眼神看向正在斯斯文文吃饭的小姑娘,心中有了数。
正要走,又被景砚南叫住。
他这回头也没抬,淡淡道:“给她弄几个暖手炉过来。”
徐延喜这才退下。
唐棉下从满桌饭菜中抬起脸来,定定看着暴君漆黑的眼睛。
“冷怎么不说?”景砚南眼睑半抬,神色中看不出情绪。
方才刚回来拉她起来时,景砚南便已经察觉到她身上冰凉,想来是对一个小姑娘来说,他这殿中温度着实低了些。
更何况是眼前这个病恹恹的。
唐棉下眼睛微微亮起来,像是嗅到了一丝推翻她亲事的可能性。
“炭盆和暖手炉是陛下为棉棉要的吗?”她期待地问。
景砚南淡淡道:“这殿中可还有第三个人么?”
第三个人?
唐棉下果真四周看了看,而后摇了摇脑袋,“只有棉棉和陛下。”
她不再哭丧着脸,心情似乎稍微好转了些,“谢谢陛下!棉棉很需要!”
唐棉下默默想,陛下听见她肚子叫给她丰盛的饭菜吃,知道她冷让人给她准备炭盆和暖手炉,那是不是证明——
陛下至少不讨厌她?
只是仅仅是不讨厌,唐棉下还是不确定他能不能帮自己解除那还未完全定下的婚约,她现在还不敢问陛下。
若是今夜陛下能同意她在床上睡觉而不是在小榻,那她便鼓起勇气求求陛下帮她。
想着,唐棉下漱了漱口,而后擦干净双手,从椅子上下来站到景砚南面前去。
她不安地拽着自己衣角,小声问道:“陛下,棉棉今日还是睡小榻么?”
景砚南往椅背上靠了靠,抬眸看她,“你想睡何处?”
唐棉下抠了抠手指,壮着胆子道:“棉棉……棉棉想睡陛下床上。”
景砚南:“……”
他抬手按了按额角,真遇着个什么都不懂还乱说一气的,便是冲她发火都显着是自己小题大做。
景砚南眉心拧得极紧,斥责道:“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
唐棉下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希望再一次落空,她又陷入难过之中。
景砚南对自己身体状态的感知极为敏感,方才随着唐棉下情绪的变化,自己心口憋闷的情况也时轻时重。
像是为再次证明自己的猜测为真,他又对唐棉下道:“想睡便直接去睡。”
结果也正如他所料,唐棉下眉眼舒展开来,他胸口的憋闷也轻缓了不少。
晚间洗漱结束,唐棉下便抱着暖手炉蹬掉脚上的绣鞋,爬上了暴君的寝床内侧。
同她上辈子睡在上面时不同,这张床上现下有两床被褥。
里边的被褥是烘烤过的,暖融融的,且褥子铺得厚实,被子上头还盖了一张毛茸茸的狐毛毯子。
一看便是专门为她这个怕冷的特意准备的。
唐棉下钻了进去,露出一个小脑袋,扭头看向手执兵书靠在床头的暴君。
她小声叫道,“陛下陛下。”
景砚南并未转头看她,不耐道:“又怎么了?”
唐棉下心里也没有拐弯抹角的概念,既然决定了要求他,便道:“陛下可不可以帮棉棉一个忙呢?”
景砚南这回侧首看了过来。
那眼神,直白地写着“别得寸进尺”几个大字。
唐棉下有些发怵,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说。”景砚南的声音冷淡,唐棉下此刻却觉着这简直是天底下最最好听的声音。
她垂了垂眼睫,道:“棉棉不想同许公子定亲。”
景砚南皱了皱眉,“定亲?”
他上下打量了唐棉下一圈,问:“及笄了?”
唐棉下点点头,“等到一月棉棉便及笄了。”
眼下是十一月末,算起来确实过不了多久便要及笄,可唐棉下言情举止实在不像个将要及笄的女子。
“及笄便要定亲,天经地义。”景砚南道并不在意。
说到底她只是用来治疗心疾的一味解药罢了,定不定亲嫁不嫁人同他又有何干系。
唐棉下连忙同他解释:“可是,可是这与平常的定亲不同,许公子是姐姐的心上人……”
景砚南眉梢微抬:“那又如何?”
唐棉下有些急了,她不知道该如何求他,脑袋转了一圈又一圈也没想到好法子,最后硬着头皮奶凶道:“可是若棉棉定了亲嫁了人,陛下再叫棉棉进宫玩便不能来啦!”
她长着一张没什么威慑力的小脸,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说着像是威胁的话。
景砚南倒是被提起了些兴致,他薄唇挑了挑,戏谑道:
“嫁了人,也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