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嘉找了个地方落脚,心思却怎么都不静不下来。她翻来覆去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睁眼闭眼全是叶程的侧脸,或深刻或模糊地刻在眼前。
没有别的心思,她觉着自己的魂好像丢在了大洋彼岸,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
酒照样喝,烟继续抽,可始终少了什么。她说不出来,心里裂了一道口子,自她出国之后就越裂越大,到现在成了一道缝,有些东西顺着那条缝,源源不断地往下坠,带着微弱的疼。
她没有什么朋友,失去了嘉庆,生活就像几十公里外的冰山,寂静荒凉。更多的时候就坐在窗口,脑袋里想的却还是那个身影。
又过了三五天,岑嘉准备换个热闹的地方,动身前,她又收到了一条跨洋讯息。对方不是叶程,却让岑嘉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
她生下来的第三个月,父母离婚。
其实没有什么悬念。
按照爷爷说的,他爸妈本来就是协议结婚,貌合神离。岑青山喜欢自由,宁愿要流浪也不愿意继承嘉庆。她妈更不用说了,本来就是书香世家,绝对不可能沾染这些是非。她没见过父母,也没有多少感情。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见过。
十六岁的时候,爷爷去世,她跟在奶奶身后操办了葬礼。在墓碑前,她看见了人群外立着的一个男人,很高大,很沧桑,眉眼和她爷爷有点像,但更瘦。他撑着一把伞,站在很远的地方,没有上前一步。
岑嘉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岑嘉,但没有说话。
后来有人告诉她,那是她的父亲。
她一宿没有睡着觉,翻来覆去都是那个男人的背影。
第二天傍晚,岑青山回来了,简单和他们吃了一顿饭,很沉默。他们唯一称得上亲密的,就是交换了联系方式。
奶奶说,他恨他们,因为年轻的时候,爷爷逼他结婚生了孩子。所以他也恨她,至少岑嘉是这么觉着的。
岑青山临走前,岑嘉问过他,是不是恨我。
她记得,岑青山看得她眼神很淡漠,也很陌生,而后又轻轻摇了摇头。
岑嘉当时笑了笑,她说:“你不恨我,但也不爱我,不喜欢我。”
再然后她转身离开,听佣人们说,岑青山一个人站了很久,给她留下来一枚戒指,说是见面礼物。
岑嘉没有要,将它扔到了湖里。
时隔多年,她从来没有想到还能收到岑青山的消息。
上面只有八个字。
“奶奶故去,尽快回家。”
回家.....
岑嘉忽而想笑,她往窗外望了一眼,大雪纷飞的北冰洋,根本找不到家的方向。
她想了很久,到底有些犹豫。
一是害怕是叶程的圈套,但又觉着岑青山不会拿这件事和她开玩笑。她有心想要打个电话确认,可拨通键却怎么都按不下去。
就算真的是圈套,也不会因为一个电话露馅。
其实岑嘉也不是很在意——林清对于她而言,只是她爷爷的妻子,而不算是她的亲人。
可正因为如此,岑嘉才有了不得不回去的理由。不知道坐了多久,岑嘉认命似的收拾了行李,踏上了返程的路。
她没有问岑青山要位置,也觉着没必要。
如果说还有一个地方能够称之为家的话,那就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爷爷去世之后,奶奶想要把嘉庆公司转手,但岑嘉不愿意。那是她爷爷一辈子的心血,就这样拱手让人,她不甘心,爷爷也不会甘心。她们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后来岑嘉就再也没有见过她的奶奶,林清也不愿意见她。
好像在岑嘉的记忆里,只有爷爷认可她的存在。父母将她视为累赘,林清将她看做因果业障,她能攥住的,只有嘉庆——只有这个貌似是爷爷的影子,陪伴着她度过一年又一年。
可这场梦散了,岑嘉才发现,她攥住的只有那一点,可怜的,无妄的执念。
车子停在别院门口,记忆中清雅的小院依旧幽静,门口没有什么阵仗,反倒是异常的平静。岑嘉心头一咯噔,她抿着唇,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江南小院里面是一池枯荷,叶程就坐在堂下,穿着黑色大衣,隔着大雪,静静地望着她。
像是恭候多时,被冷风吹成了雕塑,冻住了眉眼的一切温度,冷得让人畏惧。
岑嘉淋着大雪,寂寂未语。
时间有一刹那的静止,岑嘉知道这些是假的,她被骗了,自投罗网。可转身要走的时候,却发现身后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上了。
叶程的声音比雪还凉,落在她的耳畔,又砸到了她的心里。
“还跑吗?岑嘉。”
她抿唇,到底有些后怕,只避开了叶程阴沉的眼睛,呵了一声。
“叶总连岑青山都能请得动,我还真不知道叶总的人脉这么广。”
叶程缓缓起身,他步子很慢,一点一点地走下台阶。
他嘴角的笑带着冷酷:“请?”
岑嘉眉头微皱,往后退了一步,却被叶程拉了回来。她险些没站稳,刚要发作,对上叶程眉目间的阴凉,反倒压下了暗火。
她深吸一口气,才克制地出声。
“叶程,不要再胡闹下去了。”
“胡闹.....”叶程想笑,但眼里却只有悲伤,看不透的悲伤裹挟着他,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来气,最终又在他的肺腑里酝酿成了怒,成了恨和不甘。
他一把拽过岑嘉,恨到极致,手指情不自禁地攀上了她的脖颈,又不断收紧。
近乎咆哮地,他逼问她:“胡闹?岑嘉,我胡闹?你把感情当儿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什么叫胡闹?!你在国外和别人调情的时候,知不知道我在全世界地找你?呵呵......”
岑嘉只觉着脑袋发闷,几乎是本能地挣扎着:“你放开我!你疯了么.....叶程!”
叶程理智稍稍回笼了两分,他心口漏了一拍,手上力气松了两分。
可岑嘉却被激起了脾气,她一把挣脱开来,眉梢吊着讥讽,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