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夜烛十分满意。
他几乎是和汝阳同样趁兴而归,正要在院中与汝阳道夜安,却听汝阳道,“自己绑了还是本公主请人来绑你。”
夜烛一愣,半天才明白过来汝阳白天“丝线”一说并非戏言。
可等他明白过来,汝阳已经将他绑了个严实。
夜烛不可置信汝阳是从何处拿来这么长的线,能够在他与汝阳处各固定一端,还能留有余量,让他能在汝阳三丈之内行动。
最重要的是,这线当真可称“丝线”,细如毛发坚韧难断,若非凑到极近,也很难看到两人身上系着这么一条丢人的线。
从宫人震惊的眼眸里,夜烛还能推测出此线必然是珍贵之物。
欣赏半刻,汝阳扯扯固定在她手腕的线,夜烛手臂微紧,蹲下身看向小公主。
“以后不许随意乱走。”汝阳抿着唇,想到今日远房堂姐所说,她张扬惯了,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死物还能藏着,活人……
汝阳不愿说,自己当时有一阵慌张,怕夜烛听了去,要跟堂姐走。
她下意识地握着两人手间的丝线,喃喃再度重复了遍。
夜烛是第一次蹲着与小公主说话,这一个角度看小公主有趣极了,他低头看汝阳时,只能看到她霸道抬头的模样,可若是蹲下来,却能看到她有时些微的柔弱。
就像真正的这个年纪的小娘子一样可爱。
并没有大多少的夜烛有了不曾有过的做兄长的体验,他想,成年加冠之时,冠冕沉沉落在发间,也就这般了吧。
不过,未有多久,夜烛发现小公主给他分派的任务不仅是此。
汝阳喜好出游,在夏节休沐的日子里,一有机会便出门游玩。
丝线在汝阳的设想里,是将夜烛困在自己身边,但实际上,以二人身量的差距,只能将汝阳困在夜烛身边。
小公主必然不能结束这样的打击,所以从那夜起,夜烛多了项任务,揣测汝阳高兴时会突然往哪走。
大多时候,夜烛都能猜对,避免汝阳当众出丑,可也有意外之时。
例如这日,宫女进来通传,“相府的黄焕黄郎君来见公主了。”
汝阳听到这话后,立刻放下夜烛正在给她讲的武林话本,以他从没见过的敏捷,翻身下榻,向院中奔去。
可丝线禁锢在汝阳手上,将她手拽得生疼,几个趔趄,还是侧身栽在了地上。
她震惊地看了眼自己手上的丝线,没想到它还会伤天潢贵胄。
夜烛也不知这“黄焕”有如此威力,匆匆忙忙上前检查汝阳伤势。
还是忍不住问道,“黄焕是谁?”
汝阳看了他一眼,顾不得挑他的刺,只是揉着自己绊倒着地的膝盖,生疼但仍想起来。
夜烛有些不高兴,什么黄焕能让这个平日里磕着碰着一点就能嘀咕许久的小公主,整个人跌地上了第一反应还要起来去迎。
“黄焕是谁?”夜烛声音更重。
汝阳掠了他一眼,两人今日相处得还算愉快,没有第一时间发作,只是忿忿道,“和你一样,是个小老头。”
夜烛虽然如今居于人下,却也是有几分傲气,评价他能力如何、或是寡言少语,他都不会反驳,唯独将他说成与他人相同……令他不大舒悦。
他在边陲时,也是独一份的叶家小朗,武功盖世。
“是吗?”他闷闷道。
汝阳见了他脸又臭了几分,反倒笑了,“对对对,就是这样,像个小老头。”
夜烛压着气,汝阳笑,他也跟着露出个假笑,来洗脱“小老头”的名声。
“参见公主殿下。”
一名小郎君从殿外走进,趋步上殿,是标准的世家公子仪态。
不过,夜烛从警惕而视,很快变成了愉悦,这位黄焕,确实是魏棠魏娘子的表弟,瞧着只比汝阳大些,比起夜烛却要矮上一个头。
声音也是小郎君特有的稚嫩,夜烛嘴角微勾,难能有真心实意笑了一回。
侍卫与公主一同跌坐在地,黄小郎君眉间微皱,冲淡了几分稚童感,倒真有几分小老头的架势,“哪来的不得力的侍卫,让公主在宫里还能受了伤去。”
黄焕第一眼就不大喜欢这个少年侍卫,让汝阳受伤,还与她靠得如此近。
“黄焕,”汝阳挡了挡夜烛,黄焕更为不喜这侍卫,“我腿好疼,许是折了,你快来拉我一把。”
夜烛无语,给汝阳让出了点空隙。
黄焕不愿上前,“殿下,男女授受不亲。”
“嗤——”
黄焕拧眉看着出声的侍卫,汝阳再次挡在夜烛面前,泣声道,“黄焕,本公主以后腿断了,再也嫁不出去,是不是就不用讲男女授受不亲了。”
“殿下莫咒自己。”黄焕眉间拧得更厉害,不可奈何上前牵汝阳的手。
难得有拧眉不显丑的面貌,汝阳仰着面,她就是喜欢黄焕一副清正文官的模样。
突然,汝阳发现黄焕眉间从紧缩变成了疑问,他盯着一处银白丝线道,“殿下,这是……”
汝阳飞快地将丝线抢回,连同自己系线的那只手一概放在了身后,“没什么呀,黄焕。”
夜烛看到小公主活生生像找了面首被正经驸马抓包一般,将面首小衣往身后一藏,还要背着手示意他噤声不要惹怒驸马。
“嗤——”
夜烛再度一笑。
黄焕心中一沉,这次回来,汝阳好似与他有秘密了。
只是他面上仍关怀道,“殿下的腿现在还觉得要折吗?不折的话,我要检查殿下近日的功课,我父亲屡屡督促于我,让我不得耽误殿下学业。”
夜烛自从来到宫中,就没见汝阳再读一个字,正要暗嘲黄焕不知好歹,却见小公主腿也不疼了,手也露出来了,没事人一般要跟黄焕去书室。
夜烛脸色淡了几分。
“这位侍卫就不必跟着了。”黄焕一回头,看向跟上来的夜烛。
夜烛微垂首,正式和黄焕对上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