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前,蔚川刚从车上取下天文观测仪器,架好了角度。
像鼓浪屿这样的小岛,向来禁车,岛上的人们只能步行。他这辆车自船上运来后,就一直闲置在园子背后。这里有伞棚和浓密树荫遮挡,下面临着礁石海滩,白天和夜里都寂静无人。
今晚他只带了一架一百多倍的望远镜,观测月球远远足够。
天气好,视宁度高。弦月前后,夜空灰暗,月球只呈现一弯月牙,正利于观测「灰光」。
朝西南方向的海边视野宽阔,没有高楼大厦遮挡。
忽然,一点异样的动静传来。
蔚川垂眸,目光从绮丽浩瀚的宇宙中撤离,离开了望远镜,缓缓下滑,落到另一幅旖旎的画境中。
前方沙滩上,褪去了裙子的倩影,月下轮廓不明晰,只隐约透出一种油画感,看不清,但氤氲着美的氛围。
女孩缓缓朝海里走去。
这样的举动,似乎不太妙。
但蔚川向来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他暂时没有动。
果然,对方目前没做危险举动,只是让海水浸在手臂位置。
破碎月辉中,可见发呆的背影。
“唰唰唰——”
海潮声起落。
突然间,一群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小孩经过,小身影一个比一个轻巧,奔跑过去时,在沙滩某一处停了下来,发出惊喜的嘘声。
孩子们像发现了奇迹般“嘻嘻哈哈”发笑,从地上抱起东西飞快跑掉了。
女孩听到岸上动静,回头,惊慌地喊叫,但来不及了。
“喂——我的衣服!喂……”
海芋迅速游向岸边,冲着黑糊糊的远处喊。
大概喊了半分钟,她才接受衣服消失了的事实。孩子们早就跑远,不见踪影了。
“喂,有没有人啊!拜托——有没有人经过啊!帮帮忙……”
黑暗中,无人回应,棕榈树幽长的叶影如鬼魅般轻轻扫动。这样叫了几声后,女孩开始感觉有点累和无聊了。
回声飘荡在这一湾,怪惊悚的。
海芋叹口气,闭眼,双手合十,开始对着月亮碎碎念祈祷:“月亮啊月亮,看我这么倒霉,不如让我的纸片人从天而降救我吧……”
纸片人只是纸片人,怎么可能真的出现呢?
还好,今晚有别的路人出现了——
“不喊了?”
斜前方,一个清冽如水声的低沉嗓音出现,伴随着悠然脚步声,高挺的身影在迎着月色的岸上隐现。
海芋睁眼,吓了一跳。
那人绕下石阶,斜靠在一辆车旁,揣着裤袋,静静瞧着下面。
“你、你是谁?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海芋警觉地往后游一点。
听到熟悉的声线,男人似乎怔了一下,嗤笑,不紧不慢道:“这是我家后花园。”
海芋抬眸一看。
她了解这附近情形,知道山上矗立着一栋空置的老洋房,白天会有游客闲逛,但她从没听说过里面住着人。她迷糊了:“你刚刚偷看了全程?你看见我脱衣服了……”
对方过几秒才平静接话:“肯定是要看的。”
“你——!”
“一个女孩夜里独自来到漆黑海边,像是生无可恋地走到海里去,任何人都会产生警觉。不该注意一下她的举动吗?”
海芋难为情:“那也不能……”
“这地方漆黑,我什么也没看清。”说完,男人才转身打亮车灯,顿时,一束亮光刺向海水里。
海芋捂眼,立刻躲到礁石后去,隐约听到一声嗤笑。
她有些不满,歪头去看,见他压根没瞧她,只是在将一些器材、设备放入车内。车灯太刺眼,她看不清对方的脸。
她呆住:“你刚才在拍我!”
“请问怎么用望远镜拍照?”
海芋定睛一看,发现那的确是一些天文观测器材:“那……你一个人拿望远镜在这地方干什么……”
“无聊看夜空,打发时间。”
海芋松了口气,在礁石后探出完整的脸,环顾寂静无人的四周,放柔语气道:“先生,麻烦您帮帮我吧。”
蔚川不紧不慢放好东西,这才慢步走上前来,踏到沙滩上。
他踩上一块礁石,蹲下,俯视下面,看好戏般瞅着她,拖腔带调道:
“想我怎么帮你?”
借着光,海芋看清了他的脸。
车灯下,鼻梁、眉骨的阴影晕在立体的面孔上,光线陷入深邃眼窝间,犹如星光跌入夜幕。脸颊每一丝线条都是明晰而紧绷、利落的。
啊,这个人不就是——
阿冰的舅舅?
海芋完全没听出声音里的熟悉感!她扶住额头,感觉有点晕。
波光粼粼的月辉在海面摇晃,环绕了水中人一身。少女呆着,瘦削而光滑的肩膀上,一颗颗水珠闪着晶莹剔透的亮光。脸颊、下巴、头发上都是湿漉漉的辉芒。
她终于回过神,细声细气道:“你……你把衣服借给我,好吗?”
男人没动,声音依旧懒懒的:“把衣服借给你,我能得到什么回报?”
他挑眉:“再被骂一顿?”
“……”
海芋稍微一动,海水就哗哗响,荡起咸咸的海盐味。
她抿抿唇,礼貌地低声说:“我家民宿就在附近不远,我把衣服洗干净后,明天就可以还给你。到时候,请你喝杯咖啡好吧?或者吃顿饭!今晚也可以!”
蔚川故作思索。
看她在水里等得有点着急了,他才语带玩味道:“……行吧,等着。”
“诶诶,你去哪里?”
“回去给你拿衣服。”
“不行!”海芋叫住他。
男人刚起身,顿住。
海芋咽了咽口水,在水上轻微沉浮。
她想,万一这人报复那天的误会,戏弄她,就把她扔在这里了怎么办?眼下,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