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矫情书院>女生耽美>地煞七十二变> 第三章 孤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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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孤村(1 / 2)

少年离家,老朽得归。其中心境,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老兵久久站在村口,目光满是怅然。 若是年纪折半,他还能率性一回,高呼着故友亲朋的名字,大步奔往家门。 可惜,此身已是耄耋之年,故园早已物是人非。最怕呼唤之人,早已天人永隔;奔向的家,也已然荒废倾颓。 他只能以满含着犹疑、探究、希冀的目光,打量着村子,打量着这雾气笼罩中的一草一木。 大抵还是几十年前的模样。 只不过,西家的园子大了一圈,东家的枣树高了一些。 依旧见得,男人们扛着农具说笑而过,女人们聚在角落谈些家长里短,几个孩童从雾气里钻出来,又打闹着钻进巷子去,留下一连串的嬉笑声。 他的目光徘徊着,忽而停留在村口的一个老人身上。 “阿黄?” 老兵的声音透着难以置信。 “是你么?阿黄!” 可这老头好像有点耳背,老兵一连唤了好多声,都没有回应。 只走到眼前,面当着面,老头浑浊的眸子才有了几分神采,终于注意到了眼前人。 “大郎?” 老头含糊的声音好似梦呓。 “严家大郎。” 老兵连连点头。一时间,两个老头竟然有些执手相看泪眼的意思,大抵没想到对方都还活着吧。 两人叙了一段旧情。 老兵迟疑了一阵,还是问出了那个让他忐忑万分的问题。 “我家里人……还在么?” 老头听了,却是欲言又止,沉默着指向了村子深处。 在那里,雾气稀薄的地方,累累松柏苍翠欲滴。 ………… 一片郁郁的松柏林中。 老兵无言地伫立在一排墓碑当前。 许久。 他才指着其中两座石碑说道: “这是家父与家母。” “我离家之时,他们正当壮年。我总说,我都已经垂垂老朽,两老想必也辞世多年,唯一的遗憾,是不能在床头尽一份孝心,在生前见上最后一面。但心底里,我又何尝没有想过,当我回到家里时,会不会有两个比我这老朽更加老朽的人在等着我呢?两老平日里惯爱积德行善,未必不能长命百岁。” 说完,摇头失笑,好似在笑自己的“贪得无厌”。他走了几步,又指着另外两座墓碑说道: “这是舍弟夫妇。” “我离家从军之时,舍弟还是垂髫小儿,一天到晚总爱追着羊家的丫头转,没成想还真成了夫妇。我那时候总爱拿这事儿逗他,不过看着他们,就想起了我与……算了,说这个干什么?我以前总是想,要是我能回家,唯一认得我的亲人,大概也只有这个弟弟了吧。没成想……” 话语徒然化作一声叹息。 他又转到下一座墓碑当前。 “这是我那未曾谋面的侄儿。” “泾原兵变之时,我随军北上靖难。那时,我与家人的音信尚未断绝,舍弟托人为我送来喜讯,说我严家后继有人,弟媳生下了一个侄儿。我当时还特意买了一面拨浪鼓,想着打完这一仗,就回家将鼓送于侄儿作周岁礼。谁知,这一去,就是辗转半生。” 他注视着墓碑,上边长满了青苔,字迹也因常年累月的风吹雨打模糊许多,看起来,比先前几座都要残旧。 “我原想着,我都已然老朽,侄儿也已然长大成人,这鼓也就送不出了,留在身边,也不过是个念想。没想到……” 他长叹一声,从怀里取出面拨浪鼓放在墓前。 “还是用上了。” 而后,他又挪步到了最后一座墓碑当前。 这墓上栽种的柏树最新,但看来也有十数年。 因为缺少打理,墓上生满了茅草,石碑也被青藤缠绕覆盖。 老兵扒下一些葛藤,窥见了隐藏在后的名字,却是哈哈一笑。 “原来这是我的墓。” 他点了点头。 “也是,几十年来音信断绝,天下又战乱纷纷。家乡人大抵都认为,我已经死在某个战场上了吧。这样也好,省得家里人挂念。” 他转过头来,挤出个说不出是笑还是哭的表情。 “一时失态,让道长见笑了。” 李长安摇了摇头。 “人之常情。” 罢了,老兵又领着李长安去了旁边的房舍。 那是他曾经的家,如今只是座荒废的农家小院。 此时的老兵已不如来时那般健谈,显得恍惚而又沉默。 推开院门。 庭中理所当然的杂草横生,漫过腰际的蒿草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几乎找不到可以落脚的空隙。 两人只得在草丛中趟出一条路径,试图去厢房中歇息。 然而,老兵刚轻推了下房门。 整扇门板就“咔嚓”一声倒了进去,扑起漫天烟尘,还惊到了在屋中筑巢的雀鸟,扑腾着翅膀满屋乱撞,不知怎的撞散了屋瓦,“哗啦啦”掉下来碎了一地,留下一个大洞里,鸟儿投向青天的剪影。 老兵只得灰头土脸退回来,对李长安歉意苦笑: “不料房舍荒废至此,实在怠慢道长了。” “无妨。” 道士挽起袖子。 “方外之人哪里不能容身呢?”、 说完,两人一起动手,在院子里清理出一块地方。 老兵是个歇不住的人,搬开了井口的压石,又从房间里翻出了炊具,再出门去,去东家借了些米,向西家要了些菜,埋锅造饭就折腾起来。 李长安没去搭把手,只让驴儿自个儿在院子里吃草去,自己倚在门边,望着村中的人物。 雾气依旧没有散去,缭绕在村庄每一个角落。 老实说,道士从郁州一路走来,沿途所见,不是满怀惊惧的坞堡,就是残破凋零的荒村。眼前这么“热闹”的村子实属罕见。 只不过。 扛着农具的男人们反反复复走了好几遭,总是不曾归家或是去田地;女人们聚在一起聊了半天,但话语却总是模模糊糊,乃至于辨不清语调;那些孩子,一遍又一遍从雾气里跑出来,打闹着、嬉笑着,又钻进雾气里,总是重复着转圈圈…… 李长安正看得出神。 “道长。” 老兵端出了汤饭。 “可以吃饭了。” 他把饭菜搁在院中一个大石墩上。 这石墩子上面平整,大小也与桌子相似,旁边还散着几个小石桩。可以猜想,每当夏日晚上,星河璀璨,这家子就坐在这里玩耍纳凉。 老兵显然也是睹物思人,沉浸在了昔日时光中,久久,才捩了下发红的眼角。 “粗茶淡饭,道长莫要嫌弃。” 慌张盛起汤饭。 “请用,请用。” 然而,道士却至始至终没有拿起筷子,反倒说了一句: “老丈,你这饭我却吃不得啊。” 老兵愣了愣。 “可是饭菜简陋?” 李长安答非所问,慨然一叹。 “你还没想起来么?” 老兵茫然不解。 正在这时。 太阳终于越过山脊,高悬正空,正午的阳光投射下来。 而村中那缭绕不散的雾气,像是遇热即化的薄冰。滚烫的阳光一照,便剥离下一大块。 顿时。 门外那宁静祥和的田园画卷,如同被撕下了一角,露出底下惨淡的真实。 杂草丛生的道路,荒凄破败的屋舍,以及无人收敛的骸骨。 “这……道长……这?” 老兵瞪大了眼睛,语无伦次。 他抬眼看向对面,却瞧见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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