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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梦兆三(1 / 2)

酉时将尽。 天色早已入夜,金府却仍灯火通明、喧闹如昼。 一个个衙役在各处庭院屋舍间风风火火、忙进忙出,那气势跟土匪抄家似的,只是搬出来的不光是财货,而是一个个大活人。 前院正堂上的酒席已经撤去,薄子瑜站在堂上,瞧着地上“睡”得整整齐齐的金府一家老小以及男女仆从,直蹙眉头。 张易那一刀砍得倒是痛快,可到最后也不晓得究竟是什么妖怪?又施放了怎样的妖法?让这金府上下都睡死过去,怎么遭都唤不醒。 “再加把劲儿!嘿、哈……” 三个衙役哼哧哧抬着个胖妇人进来“Duan”的放下,领头那个直捶腰杆。 “直贼娘,这母大虫怎么这般肥重?” 他抱怨了几声,才向薄子瑜报告。 “班头,这金府上下三十七口人全在这儿了。” 薄子瑜“嗯”了一声,扭头瞧了一眼,却是怪道: “道长呢?” 衙役一愣。 “哪个?” “两个!” 衙役连忙应道: “冯道长早派人去水月观请了,大抵还在路上,估算着差不多该到了。李道长……” 他瞧向院子一角,但那里空荡荡不见人,脸上顿时露出迷茫。 “欸?怪了,方才明明还在那儿的。” ………… 悄悄消失的李长安独自钻进了金府的后院。 后院是典型的南方园林样式,花树繁茂、廊道回转。 他寻了个僻静地儿,倚在一面粉白的院墙上,墙上镶嵌着一扇偌大的漏花窗,透过朱漆的木格,瞧得见对面的院落中,大片大片的藤萝花在月华下生出浅浅的毫光。 “出来吧。” 他没头没脑说了声,可偏偏花窗那头立时有了回应。 听得衣袂翻飞,一席红裙翩翩落下。 虞眉依旧带着那张鬼面,倚在了墙的另一头。 “什么时候到的。” “一直都在。” “都瞧见了?” “从头到尾。” 李长安有些牙酸。 这位虞官人平日里千呼万唤不出来,一有妖怪却保管能现身。总是一副秘密工作者的派头,轻易不会出现在人前,也不让道士透露她的存在。 可要说她这份故作神秘有多少效果,也不见得,至少冯翀隐隐有所察觉,不过碍于李长安的面子没有揭破而已。 纵使这副遮遮掩掩的模样实在让人不喜,可有一说一,她确实帮到了不少忙,道士也无话可说。 李长安懒散,麻烦的事情就懒得去深究,也就不再纠结虞眉的行踪难测,开口提起正事,这人在辨识妖物方面一直别有门道。 “府中人一直昏睡不醒,你可知道缘由?” “知道。” 虞眉的回答一向很快。 “因为这次的妖怪是‘魇’。” “不可能!” 一听到这个字儿,李长安下意识就出口反驳。 魇,是一种诞生于梦中的精魅。 常有而又少见。 说其常有,是其常常随梦而生;说其少见,是因人的梦脆弱而又短暂,连带着魇也常常随梦而死,难以作祟于人前。 如此夜生而朝死的弱小妖物,成了气候也不过使人沉湎迷梦,汲取些许精气罢了,如何能把几十个人的神魂同时拖入梦中呢? “人可以变成妖魔,魑魅可以出现在闹市,魇为何不可拖人神魂入梦?” 李长安哑口无言。 确实。 这潇水城中的妖物处处透着古怪,与之相比,‘魇’变个异厉害个千八百倍,反倒不显突兀了。 而且,如此一来,府中人昏睡不醒的症状反倒解释得通了。 ‘魇’本来无形无质,可偏偏城中的妖怪都是由人化成,多了一副不应该有的躯壳。 张易那一刀,砍杀了妖魔肉身,也同样使其挣脱了桎梏,妖魂恐怕已然遁入府中人的梦境里。 怪不得他们醒不过来,原是‘魇’本就还活着! 李长安自认是个半路出家的道士,手段与经验都匮乏得很,唯有脸皮还算厚实,当下就老老实实抱起了大腿。 “虞大人可有降服妖魔、解救众人的法子?” 不料。 “不需要。” 虞眉却是这般回答。 她声音是一贯的冷清。 “我查探过了,被‘魇’控制的只金府一家,周遭人家并未遭到波及。只消将金府一干人等隔离并施下禁制,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将此妖困住。” 听起来倒是个惠而不费的法子,不过…… “金家上下又会如何?” 虞眉的回应一向很快,但现在却罕见的迟疑了许久。 “梦乃思之余,思乃魂之余……” 她语气急促了几分,似在解释: “这只‘魇’的妖术很是难缠,被其拖入梦中之人难以通过外力唤醒,只能潜入他们梦中与‘魇’相斗。那‘魇’本就是梦中所生,凭你我或是那冯道人的修为,实在过于凶险,不若借机将其困住,以几个凡人换得妖祟平息,岂不是很合算?” 合算? 确实。 潇水城里有本事对抗妖魔的人很少,可潜藏的妖魔却很多,为区区一只“魇”涉险,确实不怎么理智。 道士点了点头。 却是。 “不合算。” 奈何李长安目光“短浅”,看不下全盘大局,更看不得无辜受难于眼前。所以虞眉的合算到了他这儿,就不怎么合算了。 虞眉被气了个够呛。 一时间。 院子里只听着她压抑的鼻息。 “随你。” 她硬邦邦抛下一句。 便又听见衣袂翻飞,人已杳然无踪。 “道长!” 却是薄子瑜提着灯笼急匆匆赶过来。 “找你半天了!”他抱怨着,“冯道长他们已经到了,就等你了。” ………… “怪哉!” 大堂里。 冯翀蹲在金家老小旁直嘀咕。 “解寐法和破魅术都用遍了,这人怎么就是不醒。究竟是什么妖怪?这般难缠!” “是魇。” “不可能。” 冯翀脱口而出,一扭头,却是李长安慢悠悠走进来。 “人可以变成妖魔,魑魅可以出现在闹市,魇为何不可拖人神魂入梦?” 他用虞眉的话把冯翀同样驳了个哑口无言。 冯翀腾的起身,在堂子里踱步许久,又是掐指,又是独自念叨,瞧得人莫名其妙,正要开口询问,他却猛然回头。 “我有一个凶险的法子。” “其实吧……”李长安摩挲着胡茬,“我也有一个凶险的法子。” 两人一合计,发现还是冯翀的法子更安全些。 “我等会儿开坛做法,以神魂入梦,主动寻那妖怪相斗。但我修为不精,那魇又古怪得紧,在梦中我不一定是它的对手。所以,还需得一人同时入梦,趁我与魇缠斗之际,将梦中人一一唤醒。只要梦境消失,魇自然手到擒来。” 说着,冯翀话锋一转,脸上透出沉重。 “不过这法子亦有凶险之处。我不一定能完全缠住那妖魔,要是让它腾出手来,必定会对后者下手,要是被其用梦境幻惑,恐怕也会同金家人一样沉沦不醒。” “我来吧。” 冯翀才说完,薄子瑜就咬着牙揽了下来。 “这事儿成了,一切好说。要是不成,总不能把两位道长都给搭进去。” 李长安正要开口,旁边,沉默许久的张易却跨步而出。 “交给我。” 他的理由很简单。 “要分花红,就得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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