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煞七十二变 马春花死了。 早上还有声气,中午就烂成一床腐肉。 众人发现状况时,她那颗蜡黄的眼珠子已经脱出眼眶,被残留的视神经吊住,缀在鼻骨边,冷冷对着进入房间的每一个人。 萧疏就躺在床边,还有呼吸,应该是被吓晕了。 李长安与易宝华合力把她抬去隔壁照料,留下三个男人,面目惨白,手足无措。 直到李长安去而复返,他们才如噩梦初醒,哆嗦着一身冷汗围过来,还没开口说什么,李长安就先挥手让他们不要说话,自己拿着条木柴棍挑开了覆在尸体上的薄被。 这才发现。 尸体溃烂的部分不止是左脸,而是从脸部、手臂到腰肋、腿部,整个身体的左侧边缘尽数溃烂,露出骨头与筋肉。 而在尸体的旁边,竹席上还有着一团人形侧躺的印痕,不像普通的汗渍,那是褐色暗红的,这个印痕是以粉白为底,再混杂着一些暗黄。 仔细看。 原来。 白色的是糜烂的皮肤,而黄色的是融化的脂肪。 呕~ 邵教授们再也待不下去,捂着嘴,相继冲出了房间。 李长安没管他们,俯身靠近,更仔细地检查。 又发现“印痕”上生着许多短短的霉丝,就似密密麻麻的线头,将这层腐皮缝在了竹席上。 他直接掀开竹席。 竹席下是一层稻草,出乎意料的干净,不似李长安自己睡的那张床,稻草发霉长毛,还藏着些死虫子。 李长安放下席子,转身拖来根凳子,对着床坐下,凝望着马春花的尸体,深锁眉头。 半响。 起身,祭起冲龙玉。 还是老样子。 风中的土腥、房屋的霉味儿还有尸体的腐臭。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没有妖怪,没有鬼魅,更没有神佛。 在这个末法中的现世很正常,可在马春花如此怪异的死相前,却尤为反常! 李长安心思百转。 莫不成是什么冲龙玉辨不出的妖邪作祟?还是那个劳什子会道门遗害下的超级病毒? 思索许久。 还是一头乱绪。 他环顾房内。 唯一能做的,也只是为死者诵上一遍《太上救苦真经》,离开房间时,为她阖上房门而已。 …… 冷雨庭院。 三个男人藏在回廊下抽烟。 烟雾缭绕里失魂落魄。 李长安的到来都没能引起他们的反应,直到道士开口: “尸体搁在床上不是个事儿,等下帮她找副棺材吧。” “棺材?”邵教授恍恍惚惚,“哦,好,好的。” 但他没动,只低头死命嘬了口烟。 “李先生?” “什么事。” “你说,我该怎么向他们的父母交代?多好的孩子啊,二十来岁,大好年代交到我队里。你不知道,他们明年十月份都准备结婚了,还邀请了我当证婚……咳咳咳!” 说着说着,邵教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曾广文赶忙帮他顺气,他摆手拒绝,转过头来,用红通通的眼睛望着道士。 “李先生,春花她……”他顿了顿,“她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 回答令人失望,而道士接下来一句: “救援抵达前,不要再下溶洞了。” 却是教三人都吃了一惊。 曾广文口快:“你是说马春花的死跟地下有关?!” “不确定。” 道士实话实说。 “但最可疑。” 三个人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邵教授摁灭烟,想了想说道:“李先生你想多了,我觉得这事儿跟溶洞没有关系,最好的证据,咱们都下去过,但咱们都没事儿啊!” “对!” 王忠民急切应和。 “也有可能是她本来就得什么怪病……”话音一滞,反应过来,给了自己一巴掌,“唉,我这张破嘴!” 再看曾广文,态度摇摆不定,但也不赞成居多。 李长安瞧在眼里,心道果然。 地下村庄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一个为它追逐半生,一个指望它升官发财。 这种情况下,就是证据摆在眼前,都不一定看得见,何况只是猜测呢。 李长安默默组织言语。 这时候。 “你醒了!” 房里传来欣喜惊呼。 萧疏醒了。 …… 安置萧疏的房间就在马春花尸体的隔壁。 同样的光线昏暗,同样的霉味刺鼻。 舒醒过来的萧疏蜷缩在床上,双手拢着腿,半张脸儿埋进膝盖里。 任床边的易宝华怎么温言细语,她都一声不吭,动也不动。 神情呆滞、目光空洞的模样,叫每一个见到她的人,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太像了。 曾广文心急些。 “酥肉。” 他小心唤了声萧疏在朋友间的绰号。 女孩儿的眸子动了动。 曾广文面上一喜,赶紧再接再厉,试探伸出手去。 旁边的易宝华脱口而出: “等等!” 但他的提醒还是晚了。 曾广文的指尖还没挨着萧疏的肩膀。 女孩儿顿时似炸了毛的野猫,猛然间,一边厉声尖叫,一边双手乱抓! 曾广文猝不及防,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爪,眼镜飞出去,摔烂了半个镜片。 他踉跄退了两三步,又急又气。 “你疯了!” 可当看见萧疏惊恐戒惧的模样,他愣了几秒,又情不自禁现出喜悦。 太好了! 所有人都这么想。 她不像马春花。 这样的萧疏当然问不出什么所以然。 李长安们也只好离开房间,商量着给马春花张罗棺材,留下任劳任怨的易宝华照料女孩儿。 而萧疏自己,也渐渐平静下来,又把身体蜷缩在了床上。 动作间。 一张黄符纸从口袋滑出,飘落在地。 易宝华没注意踩了几脚,然后踹进了床脚的灰尘里。 就像一张废纸。 ………… 接下来两天。 李长安没有证据的猜测没能说服其他人,邵教授依旧带着剩下的人一头扎在溶洞里。 然而。 氛围较马春花出事前,已然大不相同。 萧疏仍然一时呆滞,一时疯癫;易宝华为了照顾她,日夜守着,衣不解带。 曾广文虽继续考古工作,但不复之前的专注认真,时不时神飞天外,总是心事重重。 而王忠民,当别人问起救援什么时候会来时,他也不像原本那样信誓旦旦了,答案换成了“也许”、“可能”。今早他特意开车去看了眼滑坡路段,回来时脸色不好,说不见救援,但滑坡范围又扩大了。 就连李长安,也忍着刺鼻霉味儿,守在溶洞里,自个儿呆在边上,默默制备着符咒。 唯一没变的也只有邵教授了。 他还是那样的投入,不,应该说更加投入了。 拖着佝偻消瘦的身躯,从早上六点下洞,一直到晚上十一二点才肯回去,他就像根消耗大半的蜡烛,拼命燃烧着自己最后的光与热,试图烧穿缠绕在地下村庄上的迷雾。 而现在。 “拼好了!” 邵教授大声欢呼。 虽然条件恶劣,虽然人手不足,但他还是凭着舍生忘死,完成了第三幅壁画的修复工作。 依旧是上一幅壁画的后续,也依旧契合着“阿支的故事”。 画上内容是:英雄回到村庄,用手中的“神血”,将一个又一个倒下的村民“救活”。 壁画上,村民们聚集在英雄身边欢呼,每一个用黑色线条勾勒出的人物身体里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