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画啦?” “画,画一点。” 小鬼头们一番小声争论,公推了女孩儿中手最巧的春衣执笔。 女孩儿拿过唯一一支毛笔——李长安看得眼熟,好像是自个儿画符那支——挑了门板最不起眼的角落,小心翼翼落下颜色。 她的笔触稚嫩而生涩,却偏偏传神地勾画出一个个人物。 怀抱着婴儿的女子是何五妹,她脚下长尾巴的墨团是“炭球儿”,旁边杵着手杖的老人是卢医官,短头发的高大男人是李长安,叉手叉脚的男孩儿是何泥鳅…… 一个连着一个。 她画得全神贯注,旁边孩子们也看得聚精会神。 可好不容易画完,没松口气,旁边小伙伴们开始挑刺儿,这个说这点不行,那个说那点不对,气得春衣把手一摊。 “笔给你,你来!” 旁的还没做声,泥鳅已抢过笔来,飞快在图画上添了一坨东西。 “这是……鸡?” 亏得小伙伴儿能在这一坨里发掘出个形象。 泥鳅却大为火光:“呸!这是小七!” “欸?小七也能画进来?” “怎么不能?!”泥鳅振振有词,“小七帮了咱们多少忙,他人虽不住在院里,但可以画在院里。” 大伙儿一听,觉得在理,但既然小七能画,那么大憨、秀才、铜虎、黄尾……不过,人物一多,该怎么画出区别呢? 泥鳅眼珠一转,在“画板”加了个人形,再添上一截短尾巴,如此便大功告成,这就是黄尾啦。 没等他得意。 “呀!泥鳅又偷画!” 小鬼头们都反应过来,纷纷抢着来作画,笔只有一只,就用树枝、用草茎、用指头蘸着颜料图画。 你推我攘,嘻嘻哈哈,哪里还有刚刚小心翼翼? 欢声笑语在装满阳光的院子里连成一片,引得墙头嗮太阳的猫儿都卷着尾巴过来张望,没多久,一个算一个都成了花脸猫。 “呀!” 一个娃娃惊呼起来。 却是大伙玩儿得太疯,涂鸦已涂满了大片墙板。 “遭了!墙板全花了!” “俺们要吃竹条了。” “竹条我不怕,但五娘可小气了,怕是会借由头没收咱们的私房钱,那咱们还怎么筹……” 话到这里。 “咳咳。” 孩子们一惊,连忙都转过身来。 瞧见了装模作样清喉咙的李长安,和黑着脸的小气五娘。 ………… 看热闹的猫儿们早早跑开了,躲到墙角屋檐,望着院里孩子们鹌鹑似的排排站好。 何五妹沉着脸:“说了好些次,不许叫黄尾,要叫黄伯伯,更不许……”她用力点了点泥鳅的“杰作”。 何泥鳅小声嘀咕:“是他自个儿要咱们叫黄尾……” 话到半截,何五妹两眼一瞪,小娃娃立刻战战噤声。 她哼哼两声。 “说吧,为啥乱画?都不说话啦,刚才一个个话不是很多么?” 孩子们哪里敢开腔。 何五妹立马点了名。 叫出了个小女娃,是个老实孩子,问什么答什么。 问为何涂画,是不是不喜欢新屋。 她却说,大家都爱极了新房子,只是怕住不长久,想在搬回旧屋前,把大家伙画在墙上,权当仍住在新屋中。 何五妹不解,为何住不长久? 小女娃回答,是有人在念叨,说什么新屋子青砖瓦漆的,整个富贵坊都少有。这么好的屋子,单拿来住人,未免浪费,不如租给客商,才更加划算! “哪个在乱嚼舌根!” 何五妹火冒三丈,只以为是哪个街坊嫉妒心作祟,在孩子面前挑拨是非。 没想。 “是、是……”小姑娘眼泪早在眼眶里打转了,突然被这么一吓,顿时嚎啕大哭,“是黄伯伯。” 两个大人心里同时骂了一声:“死黄尾!忒口无遮拦!” 何五妹赶紧把哭得可怜巴巴的小姑娘搂过来,把芍药取下插在她的发间,轻声安慰。 李长安则似模似样咋呼: “你们看看,把何院长都惹急了,还不打些水来,把木板擦干净。” 还真有老实娃娃听话要去打水,李长安赶紧把他拎住。 何五妹若真在意,在孩子们涂画之初就该制止了,所以眼下瞧见李长安的小动作,也只是没好气道了声:“画都画了。” “是嘛。”道士立马变了脸,笑呵呵挼了周围的小脑袋瓜,“孩子们一番好意,何忍相拂?” 何五妹白了一眼。 “念经的鬼话多。” ………… 何五妹哄着小丫头离开了后院。 泥鳅他们立马大大松了口气。 “好险,好险,差些说漏了嘴!” “小声些。”道士压低声音,鬼祟似奸细接头,“事儿探清楚了么?” 泥鳅也干净压低声音,板着小脸重重点头:“探清了。” 何五妹猜得没错,泥鳅这些孩子确实在打着“鬼主意”,却没想李长安也在里面掺和。 何五妹平日总是荆钗布裙、素面对人,除了姿态挺拔些、身段纤细些,面容娟秀些,与寻常街巷间的贫家妇人没甚差别。 但熟识的都晓得,她的妆奁里藏着一身漂亮的行头和一张上好的古琴,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