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怀行商多年,讲究的向来是一个和气生财,自从苏家的招牌打出去后,已经很少有人在他面前这般不客气地说话了。
他让仆从拿银子打发掉围观的百姓,见在场的居然还有一位认识的人,登时跟找到了突破口似的凑上去打招呼:“林三少爷,好久不见了……”
夙星还没从师父的那一句我们小姐中回过神,察觉到手中被人悄悄地塞进了什么,她拇指在上方细细摸索一阵,发现这块牌子上刻着个端端正正的“谢”字。
身份牌?
一身实力现成摆在这里,别说是谢越晨了,哪怕是夙星也能做到不管不顾直接走人,没有必要向他们亮身份,更没有必要特意捏造出一个假身份。
师父这么做,夙星唯一能想到的用意就是——他发现了这苏家人有什么古怪,不打算立刻脱身离开了。
那一头,客气的寒暄过后,苏怀终于进入正题:“还请您为我引荐那二位。”
“苏老板,这世家可从来不止林和陈,那位……小姐在家族中行二,至于她身边跟着的,也是族里的人,我不认识他,只知道修为可不低,这次的任务主要也许是为了保护小姐的出行安全吧。”林风遥收了谢越晨的传音,开始还编得不是那么顺畅,基调一定下,立时自然无比。
“这过程我也算是看了大半,的确是苏老板你家的少爷做得不对,无端招惹人家做什么。”
谢,这可不是什么道歉赔钱送礼就能强行搪塞过去的人家。
苏怀面色当即难看下来,虽说谢家已经在有意淡化同上京这边朝中势力的来往,但他也听说过这一大家子的作风——嚣张又自我,内里看得再通透也从来不会拉下脸去同人客套,现下一遇上,果真如此。
他同林风遥道了谢,扭头就叮嘱人把苏白瑜带去处理伤口,把可能会惹祸的儿子给送走后,这才笑着上前。
“不知道居然是谢二小姐光临上京城……”从年龄上算,苏怀辈分肯定比夙星要更高,可他却主动拱手作揖,向她道歉,“我与夫人得玉李、白瑜这对孩子并不容易,自小总是娇惯着养,就怕他们出什么意外,因而也带得他们性子骄纵了些,但我敢说,他们的本性绝对不坏。”
“犬子无状,贸然行事,是我身为父亲管教不严,我必须要向您赔个不是。”
“谢二,你这求诊求到一半呢,还回去不回去?”林风遥站在原地没动作,朝着他们这边喊。
这倒是给苏怀递了筏子,他顺势接话:“您这是到林三少爷这里求诊?对修炼者的诊断一朝一夕可定不下来,需得跑上好几趟才行。”
“苏老板说得对,不过我心中有数,不是什么大病,好生养着就行。”夙星不卑不亢答道,“无事的话,我打算和林三先回他那药铺去了,这天色说黑就黑,再浪费时间可不好。”
“谢家在上京的分家离这儿是远了些,不若谢二小姐住到苏府来如何?每日我派人马车接送,您这样也省了不少功夫,当是我为白瑜的错处赔礼道歉。”
“这样不好,老板是有名的大商人,一举一动底下的人全部盯着呢,就怕没几天,外头就有不少人知道有个姓谢的人住到了你们苏府上。”夙星要他拿出一个保证才肯松口。
苏怀松了口气,知道她不把话直接说死就是意动的表现,到底还是个孩子,没有多少城府。
他抬手做沉思状,腕间沉香手串串珠震动的细微动静有一瞬间攥住了夙星的目光:“谢二小姐心中有顾虑的话,也可以称是苏家的表亲到府上暂住几日,有我盯着,下边的人不敢胡乱揣测二位真正的来历。”
揣摩着火候差不多,再拖下去只怕是要弄巧成拙,夙星回眸:“听着是还不错,你觉得呢?”
谢越晨眼观鼻鼻观心,明目张胆地在走神,给了回答,但明显没有多少诚意:“小姐做主即可。”
夙星:“……”
她同苏怀应下这事,他承诺傍晚会派人过来接他们去苏府。
四下逐渐无人。
“苏家人身上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林风遥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他虽说沉迷医术荒废修炼,但好歹也是个解一境巅峰的水准,两个普通人而已,没道理谢越晨看出来的违和之处他看不出来。
夙星盯着鞋尖踩着的砖瓦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上京是盛朝修者数目最多、水准最高的地方,哪里有那么多妖会直接跑到这里来闹事。”还是单枪匹马、能被一个云想境就解决掉的半吊子,谢越晨冷笑一声,“他儿子身上有不少东西招妖呗。”
若有似无的气息难以让人察觉,如果不是撞到了谢越晨手里,指不定三年五载都没有人能发现。
“不是,苏家这图什么?”林风遥不可置信地反问,哪有爱惜孩子的父母会往自家孩子身上放这种危险的东西?
谢越晨刚打算说一句我哪知道,就见徒弟不知何时埋头装起了鸵鸟,兴致缺缺的样子和方才没靠传音就先一步领会他用意的机灵模样天差地别。
他立时把回话的事丢到了脑勺后,转而开始逗徒弟说话:“怎么了,刚才和虚伪的大人打交道打累了?”
“没有,师父你本来就不方便和人打交道。”夙星提起些精神回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瞧他手上的串子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