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三个月前好好的走进来的，现在躺着出去。我花了这么多钱，花了这么多精力，现在钱也没了，人也没了。”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一遍，最后锁定林疏白：“你，就是你，开那么多药，做那么多治疗，最后她瘦的就只剩皮包骨头，人也没救回来。你们这群吸人血的医生，没有一个好东西。”
25床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胃癌晚期，林疏白当时在询问家属之后，做的主要是保守治疗。也提前给他们讲清楚了病人的情况，当时家属也是表示接受的。
看到他背后手里拿着的棍子。
林疏白飞快的把身后的椅子拉到身前，跟他隔开了一段距离。
男人嘴里持续着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已经有年轻的男医生制住了他，从他的手里拽下了铁棍。
有人拨通了保安的电话。
小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脸已经煞白，捏着林疏白白大褂的手微微颤抖着。试图把林疏白再往后拽拽。
相比而言，林疏白要镇定的多，她研究生期间就一直在医院，到现在已经好几年了，也见过几次这样的事。
当时提出要保守治疗的是家属，来医院闹的也是家属，有的家属根本就不是真正关心病人，而是想通过闹一闹来获得医院的赔偿。
林疏白清楚的记得25床是她来这个医院工作接的第一个病人。
住院期间并没有见到过几次她的家属，直到后来，她边吃边吐，也没见到她老公花多大心思，瘦的整个人都脱了骨。
只有刚开始提出保守治疗和最后签病危通知书的时候，林疏白见过她老公，所以映象很深刻。
很快保安就上来了。
几个保安几下就把男人压的不能动弹。
男人被拉走的时候，目光锁着林疏白，像是挑衅，看着很瘆人。
“小林，你最近几天都上白班吧，不要上夜班了。尽量开车上下班，防止他报复。不要一个人走夜路，平时出门带上防狼喷雾。”事后，主任知道这件事后过来对林疏白说。
“好的，谢谢主任关心。”
下班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林疏白放弃了骑电动车回去，而是选择了公交。
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打开手机，平时没人说话的班群突然99+。
点开班群，班长设置了个投票“月底班级聚会你会来吗？”
林疏白想起上次答应叶知菡的，选了个“会”。
她翻了翻聊天记录——
“你们这次不来的，都给我写个五百字检讨交给我。”
“别啊，真的忙的走不开身。”
“班长大人有大量，我们这些为生活奔波的，出差已经一个多月了。”
“别说这些有的没有，都几年没看到你们了。”
“还有啊，投票说来最后不来的。我挨家挨户敲门去找。”
“班长牛逼！”
“班长，这次能不能选个格调稍微高点的地方？上次那个中年大叔聚集土豪餐厅我至今难忘。”
“我的妈呀，我也记得，王总李总的叫的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最搞笑的是那个油腻的胖子，声音大的都有回声。”
有个同学在班群里发了段语音，掐着嗓子学：“王总，你们那还有地吗？”
林疏白“噗嗤”笑了出来，意识到还在公交车上，又捂住了嘴。
接下来，她就笑不出来了。
“这次选的地方保证大家满意。音乐餐厅，怎么样？是不是听着就很舒服，很有格调。”
林疏白眉心一跳。
“我们去‘江南以南’吧，你们还记得吗？就之前商学院那富二代苏仁轩开的，最近老火了，已经大众点评排第一名了。”
“听说里面的驻唱特别帅。”
“能有多帅？”
“我同事去过的，回来的那周，她又去了三次。”
“……”
接着，班长又发起了一个投票，“你同意去‘江南以南’吗？”
林疏白果断选了“不同意”。
这次是匿名投票，投票结果很快就看到了。
同意：31票。不同意：2票。
班长在群里做了下总结：“好了，看来大家都同意，那我们这次聚会就定在‘江南以南’吧。”
“好”
“好＋1”
……
“好＋23”
几十个“好”中间夹了个异类。
叶知菡：“？”
公交车晃晃悠悠，绕了很大一圈路。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林疏白洗漱完躺床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给手机设置了静音。她看了几份病例分析之后，就开始尝试着酝酿睡意。
毫无意外，今天又失眠了。
无数个睡不着的深夜，她都会习惯性的打开顾星澄的微信，这好像是他们分开之后，她留给自己唯一的放纵。
头像是一朵黑玫瑰。微信名叫空白。
当初的聊天记录基本已经删干净了。
现在想想有点后悔，当时的想法很幼稚，好像觉得删除了这些，再离开这个城市，一切就都结束了。
换成现在来看，好像有点太不体面了。
明天就要去参加同学聚会了，一时间，林疏白的心情有点复杂，自从回了北临，熟悉的一切像是都回来了，那些走过无数遍的街道，读过的大学，以前生命里的那些人。
她睡不着的时候，会打开顾星澄的微信。
顾星澄常常会发一些动态，最近一次的动态刚好是她去江南以南那天的照片。
应该是他的粉丝拍的，构图很好，张扬的少年低头温柔拨动着吉他。配文是那句歌词“斑马斑马，你回到了你的家。”
点回到聊天界面的时候，林疏白盯着那屏幕发了会呆，准备返回的时候，突然界面上方显示【正在输入中】。
断断续续持续了快五分钟，又回到了空无一物的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