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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前倒计时十五秒。
陈不周只手掐坏窃听器后,眉眼神色也并无变化,仍是镇定自若,看不出半分恼怒。
他打开对讲机:“倒计时十五秒。”
“陈Sir!!——”
季家明声音响起。
陈不周身形不动,眉峰似是一抬,有些懒洋洋的,却又更显从容镇定。
在死亡面前,他竟显得如此从容镇定、悍然赴死,这人冷静得太可怕了,他甚至还能轻描淡写地对人说:“看来礼物得让你替我送给她了。”
“拜托了。”
季家明结舌:“我——”
已经没有时间让他们再谈其他。
陈不周撂出一个字:“停。”
“家明,我们没时间聊了。接下来我要和爆/炸物处理科的同事交谈。”
压在他肩头的不是一条生命,也不是几百条生命,而是几千条上万条,他立誓要守护的红港市民的生命。
他的很宽,宽得像能扛起一座城。
如果一个人的生命大约重六十千克。
那么一座城该会有多重?
那是红港啊。
那是他们的不夜城、他们美丽到花枝招展的维港、无数前人前赴后继守护的红港。
季家明声音像是被掐断,他一瞬间快崩溃,却又忍住哽咽,一个一米八的男人哭得像是个孩子一样——
他知道,这句话就是他这辈子和陈sir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紧接着拆弹警察的声音在对讲机内响起:“陈Sir,我在。”
陈不周已经挑出将要剪断的那根红线,不会有错,剪完那根线这个炸/弹就能被成功拆除。
他神色淡淡,处变不惊道:“接下来我们一起数五秒,同时拆除炸/弹。”
“好。”
“1001。”“1001。”
“1002。”“1002。”
“1003。”“1003。”
在这生命的最后,他只有一种处事不惊、置生死于度外的大气,他毅然赴死、从容得叫人心惊——
一如他说的那句话。
我甘愿一死,但正义绝不会缺席。
只为终有一日你将死于光明之手。
警署薪火不断,一代又一代的后生仔会承担起自己肩上的责任,未来还会有人、会有新的人来接替他的位置。
像他一样,守护这座城市。
守护他们的红港。
而罪恶迟早会为其所做一切付出代价。
……
盛夏里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跑得太快,而明叔给她购置的鞋从来都是从巴黎、纽约订来的,这种细带高跟鞋虽然鞋跟并不高,却也不适合跑步,只适合衬托勾勒出富家小姐的艺术气质。
她只不过跑了半座桥的距离。
鞋跟就断了。
脚腕随之扭伤。
盛夏里什么都来不及想,只能踢掉那双高定细带鞋,忍着痛,继续跑。
她的头发很长,被风吹得有些乱了。
维港是名满天下的不夜城,即使入夜,也灯光不灭。
路灯也亮,长发在路灯下也发着光,风卷着如瀑长发,发丝一丝一缕都发着光。
即便不穿礼裙,只穿着她衣帽间内日常简洁的纱裙,即使失去高跟鞋,光着脚,公主还是公主。
她还是有种独特于众人的特质。
在维港灯光晕染下,她发丝发光,那条长长纱裙好似绿野仙踪,井显现出别样魅力。
她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裙摆划过空气,勾勒出一道又一道弧度,有急切,有紧迫。
眼前仿佛这不是普普通通的公路。
她在宽广公路上提着裙摆奔跑,像是从烦闷宴会中逃出的富家千金,光着脚,呼呼作响的风声与维港斑驳陆离的灯光剪影,让人想起电影《赎罪》的场景:
像绿野仙踪一样,在一片透绿碧波似的林荫小道中,提着裙摆的少女光着脚,在树林内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那是一度成为经典的电影镜头。
美到极致,灵动到窒息。
只可惜没有一个好结局。
盛夏里终于知晓,原来到这种时刻大脑真的只有一片空白。
而他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
——My lucky goddess,祝我好运。
最后一点灵光从脑中一闪而过。
盛夏里从胸口掏出项链,她的十字架项链,她把十字架吊坠紧紧握在手心,攥紧,攥得发疼,开始祈祷。
无所不能的主啊。
上帝啊。
无论是哪个神,请在这一刻听见她的祈祷。
救救他。
救救他。
巡警面面相觑像是被按下静音键,只默默打量着这个从远处跑来,甚至没有穿鞋的女孩。
她已经顾不得鞋子,早已将鞋子仍在一旁。
而她紧紧握着项链。
似乎是在祈祷。
没有人去问她,“女士,你的家人在里面吗?”
祈求天地放过一双恋人,怕发生的永远别发生。从来未顺利遇上好景降临,如何能重拾信心。
祈求天父做十分钟好人,赐我他的吻,如怜悯罪人——
我爱主
同时亦爱一位世人
祈求沿途未变心
——请给我护荫[注]
***
“1004。”“1004。”
——“1005。”“1005。”
倒计时最后一秒。
脑海里走马灯似的走过许多过往,一意孤行地卧底于小帮派,帮派火拼后被黑杰克赏识,开启下一任卧底生涯;在工厂密室踹破窗户营救人质,撞入她仰起脸时比恒星还要干净澄亮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