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斜却依旧明亮刺眼,姜晚被驴车摇晃得昏昏欲睡,正是朦胧之际好似听到有人在哭喊,她十分不快地睁开了眼。 郭氏轻柔地拍了拍熟睡的桑儿,小声道:“晚娘醒了?咱们到了。” “谁在哭?”她四下张望,城门已近在眼前,入城的队伍很长,她们排在尾部。 官道两侧还有不少人在原地搭灶休息的,热闹非凡。 “那边。” 顺着郭氏指的方向,姜晚看到在一片砂石空地上,一个牛板车上坐了六七个小孩,个个瘦骨嶙峋,低头垂目。 他们被一条麻绳束着手,哭声正是从那边传来的。 “家里过不下去了,就只有这一途了。”郭氏也看到了,不由得感叹。 一个小女孩正跪在地上,双手抱着一个老妇人的脚,哭得撕心裂肺,“奶,奶,我不吃饭了,我可以干活的,别卖掉我!” 老妇人满脸的泪却还是狠了狠心甩下了小女孩,抢过放钱妇人手中的一串钱仓皇而去。 小女孩就被牛车旁的一个壮汉拉扯过去,用麻绳的尾端困了人扔上了车。 人与货,没什么不同。 “一串钱,就是一条人命,真贱啊。”姜晚忍不住嘟囔,又默默收回了视线。 这时一个走在驴车旁,背着蔬菜筐的大娘突然接话了,“这南门还算好的,多是村里糟了匪来城里避祸的。在北门,一个人就值半袋子粮食。” “这卖了儿女能换全家人的命,孩子运气好还能进大户人家做工,也活得下去。” 姜晚歪头看她,“大娘也是要进城的?是去卖菜吗?” “哪能?我这一筐满打满算的卖了不过二十个铜板,这城门税就得交十个,还不够折腾的。我家侄儿今日在门口当值,我拿给他自家吃的。” “城门税?”姜晚好奇,之前和陈三村长讨论的时候,也没听他们提到有这么个费用啊? 而且还十个铜板,若是村民们都进城那得不少钱呢。 “是啊,听说前些日子有几个无家可归的流民,半夜烧了半个县衙大门,郑知县一怒之下将城内所有的流民都驱赶了出来,并设下了这城门税,而且规定宵禁后不可夜宿街头,否则都抓起来。” 大娘说着若有所思地看了姜晚他们驴车上睡得七倒八歪的两个孩子和郭氏一眼,又看了一眼赶车的晏珩。 “姑娘,你们一家进城是做什么?这晚上住店都不好找的,好些店都不接收外地人的。” “我们就是咱们南垣县晚笑着回答。 心里却明白,那烧县衙的搞不好就是被山匪伤了村子,投报无门的村民了。 在陈瑜前往域南关的时候,陈村长就已经派人去了附近的一些村子去投放消息,想来无论信与不信,有了防范,逃走的人多了,自然来南垣城的人就多了。 看来这郑知县是铁了心不管山匪的事了,人少的时候干脆杀了,人多了就摆烂了吗? 可这一人十个铜板也着实不少了,若是只进城一日还好,若是想要在城内谋生,只是每日的宿钱和往来的城门税都不是一笔小数目,对于无家可归无任何进项的流民,是一大难题。 郭婶子突然道:“晚娘,要不让孙氏下车吧,从这里绕道北门也就多走半日的路程。咱们没必要带着她进城。” 其实她还想说让姜晚和晏珩两人进城,她可以带着两个孩子绕到北门去等。 这一路上他们并没有看到临溪村的村民,这城门税那么贵村民们定然也不会全部都缴费进城的,许是也像她想的直接绕城了。 到时候到了北门再集合也不迟,可想到那些买卖孩子的,和妇人口中北门一袋粮食就一个孩子的事情,她还是有些紧张和害怕的,怕自己护不住两个孩子,便没说。 姜晚想了想,看向孙氏。 孙氏将几个人的话听了个完全,心里已经打起鼓来。 若非她那二爷爷所在的村子,在南垣城北面一点的地方,她怕是早就被赶下了车,可饶是如此,这一刻依然到了。 她想要跟着他们,可想到姜晚那强硬的态度,以及婆婆对她的厌恶,她又明白自己绝对留不下的。 心中百转,突然开口:“那娘,晚娘,我这就下车,这一路,谢谢了。” 姜晚没想到孙氏这么干脆,让晏珩停一下车,从布包中摸出二十个铜板来,递给了她,“其他的,只能靠你自己了。” 孙氏没有犹豫,伸手接了过来,连声道谢。 驴车缓缓前行,桑儿也醒了,他迷迷糊糊地从郭氏怀里坐起来,歪头看了一眼正下车的孙氏,又懵懂地看向姜晚,伸手就要去抓姜晚示意她抱。 姜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得那么招孩子喜欢了,伸手去接他。 这时,一直挂在桑儿脖间的长命锁掉了出来,朱红的珠子相互碰撞,发出脆响。 原本已经落在车后的孙氏抬头就看到了那无比熟悉的锁子。 一时间,双目发红,溢满了眼泪。 …… 人贩子的板车很快就满了,老牛喷着鼻息离开了。 进城的队伍却依旧排得老长。 越是接近城门人就越多,各种牲口车辆和行人将城门口堵得一丝空隙也无。 姜晚看那背菜的大娘举步维艰,干脆帮她端了菜筐,示意她坐到驴车上来。 大娘道了谢,爬坐上车,擦了擦额头的汗。 姜晚好奇,“大娘既然不进城,干嘛不直接去前面找你那侄儿,送个菜而已,还排队,怪累的。” 大娘笑了笑,“哎,不碍事儿,这不是为了不给我那侄子添麻烦嘛。当个差不容易,我累些就累些。” 背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