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一颤,她连着灵魂都在瑟缩——穆翀举的心口隐隐作痛,这是连着她神魂的那一魄,难以想象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穆翀举:“噩梦吗?梦到什么了?”
落矜没有说话,关于方才的梦境,她一丝一毫都不想回忆。
穆翀举没再问,他深知困于梦魇的厉害。刚刚在昆仑山醒来的那些日子里,他每晚都被囚禁在段洪山的战场之中,触目全是身死在自己刀剑之下的灵魂,在那无边梦境中他被杀死千百次,又带着千百道伤、千百只残剑继续向前走……
在那里他的杀戮之罪罄竹难书,在那里他依靠杀人活着……或者说他只是依靠杀人而不死,一星信念支撑他一息尚存——他只是还想再见一面……
“穆翀举,”落矜的声音闷在他胸前的布料里,“你抱着我行不行?”
她声音还带着哭腔,穆翀举听得脑袋一懵,旋即失笑,“这不是抱着呢吗?”
“……”落矜只是环住他的胸膛,“我冷,穆翀举。”
她……梦中的人……
梦中的自己……
直到神识消散的最后一个愿望也不过是想要——
很温暖。
穆翀举弯腰,将小姑娘彻底地环住,他的声音出现在她耳畔,他的喉结抵上她肩膀,他说话的时候落矜的胸膈也在一起震动,好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暖了吗?”
他问。
“……嗯。”
落矜的泪又涌出来,是滚烫的。
“从前都是你照顾我,”他继续说,“我梦魇时候陪着我不睡觉——那时候你白天事多,累得快要失神。现在刚好有机会还回来,换我照顾你。你别害怕,梦都是假的。”
落矜点头,穆翀举微微松开了几分力气,用手背去抹她脸上的泪痕,又把掌心焐热去敷她红肿的眼。
落矜的呼吸终于平复,梦中的恐惧被现实冲散。
不论她方才看到了什么,现在的穆翀举好好地坐在她的眼前。
“过会儿我就在你屋里打个地铺,以防你再遇见今日的情况,怎么样?”穆翀举问。
“嗯!”落矜连忙点头,“好好好!”
“好个什么,”穆翀举轻笑着别开眼睛,“男女授受不亲。”
“什么道理!”落矜心有余辜,绝不想将方才醒来时不知今是何世,更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惊吓再来一遭,“从前你被困梦魇,我难道不是每晚在你榻边陪着吗?”
“啊……话是这样,”穆翀举轻揉太阳穴,一些回忆涌上心间。
刚开始落矜的确是在他床边打坐修炼的。但是后来熬得太久她根本撑不住,经常脑袋往床沿上一搭就昏睡过去……直到一次穆翀举夜半惊醒发现落矜就在自己怀中……那以后穆翀举再没陷入梦魇过。
落矜显然也回忆起了这段。穆穆翀举瞧着她眼尾的绯红一点点满眼到面颊上。
“这……这是……”落矜咳了一声,“师徒之间相互照料不是应当应分吗?”
她绞尽脑汁要寻个大道理。
“再说你我之间的情谊——”
她抬眼,对上穆翀举的眸子,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的情谊……怎样呢?
眼前的穆翀举已经不是她在昆仑山门前遇到的那个十七岁的少年郎了,他还有几天就要及冠,他的眼睛里看过了生死,他的手心有宿命纹路和洗不清的血。
如果说将军府中的一切尚可以算作少年情谊,那么现在呢?
落矜自问。
她贪恋的穆翀举怀抱中的温度,究竟是什么?
“我们的情谊……落矜,”穆翀举忽然笑了,他的眼底那样坦荡,他把灵魂袒露给眼前的女孩,他不在乎浑身赤|裸。
“我们的什么情谊?”
“自然是……”落矜觉得喉咙发涩,他的手捏住了自己的——那是一块烙铁,将人直接烫熟,叫人无法思考……
“师、师徒……情……”
“落矜,”穆翀举凑近了几分,他的弯下腰看进落矜的瞳仁里,“你当真想做我师尊吗?”
轰——
落矜觉得脑袋爆炸了。
她觉得灵魂在跳动——或许是留在穆翀举心口那一魄带来的通感。
他的手掌攀援而上,拂过她冰冷的肩头,碰到了她的耳垂,撩开她层层青丝,覆住她的颈。
他的唇近在咫尺,那红色叫人垂涎。
我们的情谊……
落矜不自觉向前,我们……
“怎么了!发生了何事!落矜为何半夜惊叫!”
当的一声头顶房梁巨响。
晴心天师一脚踏碎了房顶拿着仙剑飞跃而下。
簌簌而落的墙灰木屑中他看清了……榻上了两人。
衣鬓散乱、肢体交缠……
晴心:“……”
落矜:“……”
穆翀举:“。”
“啊……”晴心僵硬地转过身去,“今日……月色……不错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