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姚落矜拉着走到了昆仑主殿之前,穆翀举仍有些漂浮的不现实感。
他问我们要去哪?
她说去找掌门。
他说去做什么?
她说告诉掌门你我从此与昆仑山脱离关系,就此下山,此后任何行为,也都不会牵扯昆仑的利益。
“叮——”
通报的小童还没出来,山中四处传来刺耳的声响。
片刻寂静之后,脚步声自四面八方而来,转瞬便汇聚在主殿门前,往常寂静无比的掌门居处现在吵嚷喧哗,来此的每一个人都面露焦急之色……
“怎么了?”落矜两人已经被淹没在人群里。
穆翀举将人护在身后,眼看着几百号弟子御剑而来。此时昆仑山中早已经没有外门,为了节省开支更是早早裁撤了洒扫烹炊的雇员,几乎所有人都来了……
“晴心!”穆翀举一拉落矜的袖口,伸手去指遥遥过来的晴心天师。
“我满山找了一遍,也没见你俩,原来是先到了?”说话间,晴心就已经到了两人面前。
“从有异响到你出现这才多少时辰,你拿什么将绝情峰找上一遍?”穆翀举哼了一声。
“人家晴心天师修到了何等境界?魂随心动,念随意动,呼吸之间就能神游四海!你注意点和人家说话的态度!”落矜跳脚。
穆翀举撇嘴,晴心呵呵笑了两声,眉头却皱起来。
落矜又看了眼四周越发多的人,“天师可知,眼下是因为什么——”
“这警笛之声,落矜你没听过吗?”晴心倒反问。
穆翀举看过来,落矜一愣。
这声音……
顷刻,昆仑仙宗周身结界绽放金光,弧形光罩将仙宗上下尽数笼罩,平日里隐形的诸多风雨雷电四时阵法,全都被仙法催到了最大效力之中。
这是……
这是昆仑禁制被触碰的声音!
落矜想起来了。
当年她在此地初见了穆翀举,被那高耸的绝情峰吓怕,就是从此地直接回了天庭……在她与结界抗争,身受重伤几乎陷入昏迷之际,充耳便都是这声音!
“昆仑……怎么了?”落矜看着天上愈发厚重的结界,这可比她当年见过的结实多了……
“不清楚,”晴心道,“还看不出什么,先不要担忧,或许只是掌门要召开紧急会议,昆仑并没有遇到什么危局。”
“诸位。”
主殿的大门缓缓开启。
掌门缓步而出,身后跟着几位年长的天师。
——这正是当日在山门前迎接昆仑“贵人”的阵容。
可落矜看到这几张面孔组合在一起,感觉并不好。
“我昆仑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他道,“诸位也知晓,我昆仑在乱世之中屹立百年不倒,一直以来都是靠我们全然中立的态度。”
“权利、欲望,你我修真之人丝毫碰不得!那是人性倾塌的开端,也是万劫不复的路途。”
“从前大楚王朝仍在的时候,昆仑有不少弟子都是皇家子弟,”晴心在一旁对两人低声解释,“只是后来大楚内部分裂,诸多昆仑弟子相互厮杀,更为了争夺昆仑欠下不少血债——先师临别之际才定下了规矩,如今但凡非为山中事出山者,都必须先脱清和昆仑的关系。”
落矜听着掌门官腔打满的讲话只觉得烦躁。
“我现在就想赶紧和昆仑脱清关系,”她道,“不知道蜀越打得怎么样了,别因为他莫名其妙的封了山,我俩再出不去!”
晴心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穆翀举双手环抱,看神色也已经有些按捺不住。
“蜀越交战,流民已至我山门之前,”掌门说着大手一挥,山脚下的镜像被投射在他身旁,“此刻越过鞭挞之心宛若烈火将烧,正是最无顾忌之时,此刻若放人上山,我昆仑后患无穷!恐有灭门之祸!”
——他说……什么!
落矜看着掌门身边的映画,整个人被定在原地。
——蜀越交战已经严重至此?
——流民数量如此之多,竟然走投无路向昆仑求救?
还有就是……
掌门这天雷地火的阵法结界,竟然是为了防着一群手无寸铁,连活命都成问题的流民?
“这……”
掌门话毕,下面也有了探讨之声。
昆仑多少沾些仙气,诸多天师也都以天地大道为己任,如今流民就在眼前却要视而不见吗?
“诸位,不是昆仑不想收留他们,”掌门眼帘微阖,幽幽开口,“是昆仑不能收留他们!”
“昆仑在蜀越吴三国之间,和平时候三国共享圣地被传为佳话——可如今在打仗!”他高声,“昆仑是谁的国土?昆仑诸多弟子是谁的子民?往日不论,今时呢?”
“更何况流民如何挨得过我昆仑六千石阶?就算我们的门打开了,他们爬的上来吗——我理解诸位的善心,可你们谁又能保证,倘若为了这些蜀国人开了结界,昆仑不会被魔修、被别有用心之人、被或许设下圈套的弄权者,拖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谁能保证!”
台下鸦雀无声。
落矜拳头攥得发抖,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只听那激|情讲演中的掌门又开口。
“须知君王之怒,哪怕你我都有修为在身,扛得住刀戟炮火吗?就算扛得住,我昆仑诸多修为上不足够的年轻弟子呢?”
“何处不能避祸?昆仑周围有多少城镇?蜀国待不下去了还有吴国、安国,再不济便投奔越国又如何?昆仑山上无粮!这不是什么世外仙境,只是你我赖以生存的一处小小地界,如今为何要平白为这些人将自身搅入战祸!”
“昆仑周边还哪里有什么城镇,”晴心叹了一口,前些日子他和落矜同下山本想要采买,却之见到十室九空、一片狼藉。
再者说,但凡昆仑方圆几百里地界中还有城镇,昆仑又何须落得如今全员辟谷的境地?
“穆翀举……”
这些都放在其次,落矜现在只是担心穆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