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皇上,是要为北燕哪位王子求娶大宁贵女?”陈云鹤此问,道出了礼部一众官员的疑惑:皇上给他们交代差事,却不告诉他们这位郡主要嫁给谁。
照例来说,这位郡主应是要嫁给当今北燕国君,可是北燕国君上书严明,自己年纪大了,不想再娶,而是想为自己的儿子寻一位妻子。如此模糊不清的言辞,无疑给大宁出了个难解的题。
元维宁微挑眉头,北燕国君黎夺锋年逾五十,身体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儿子间的争斗怕是未曾间断。
北燕的大王子黎渊和二王子黎湛均有大宁的王爵在身,且正值壮年,从能力与声望来看,其中一位最有可能成为北燕继承人。且其他王子逐渐长成,潜质亦是不容小觑。
北燕国君怕是想借此试探大宁的态度,看看这位新帝属意他的哪个儿子。而皇上此番也在押宝,谋划着该将贵女嫁给哪位王子,而这位王子最好是北燕未来的国君。
多方博弈,筹谋算计,事关两国的利益,这确实是一件值得好好思量的大事,却也难以抉择。
皇上垂下眼睑,沉思片刻:“北燕的七王子黎鸿,年十七,正值婚龄。其母妃是北燕四大豪族之一的赵氏,自小与二哥黎湛亲厚,且黎湛的先王妃是他母妃的堂姐,有他的支持更是如虎添翼,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大臣们对黎鸿的名字有些陌生,可肃王黎湛的大名谁人不晓。
肃王黎湛二十岁那年,率兵击退了西昭的侵略者,不但捍卫了领土完整,而且维护了大宁与北燕的一方安定。之后更是屡建奇功,把西昭驱赶到阴山以西。西昭人惧怕黎湛,十几年间秋毫无犯。
黎湛之功,在于千秋,先帝对其青眼有加,加官晋爵,封侯封王都不在话下。百姓对他爱戴敬仰,民间流传着他护国御敌的英雄事迹,黎湛已然成为“战神”的代名词。
“北燕国君只说,希望这位贵女嫁给他的儿子,却并没说是要做正妻还是续弦。”元维宁似是抓住了皇上话中的关窍。
“我大宁的贵女,岂能为人续弦。”陈云鹤眉头紧皱,知道元维宁意指黎湛,大概几年前黎湛成了鳏夫,至今尚未续娶。
莫说是给人当续弦,这黎湛今年三十有四,他的孩子都快到了成亲的年纪。他想了想自家两个待嫁的女儿,代入想想已经开始心慌了,元维宁这个提议简直荒唐。
当陈云鹤偷偷抬头看皇上的反应时,却在皇上的眼中看出了恍然大悟之感,一开始甚是不解,可仔细想想,不匹配的姻缘多了去了,为了国家的安定,这“荒唐”又算得了什么。
“爱卿言之有理,是朕疏忽了!”
所以嫁去北燕的,也可以不是宗室王侯之女。反正本朝的异姓王侯不在少数……想要郡主的话,封一个就是。何况能将此女嫁给黎湛,不仅更好的监视北燕的动向,还能拉拢黎湛,方便接下来的武制改革,一举多得。
皇上并非没有考虑过异姓王侯之女,只是这样未免显得不够重视。且之前一直执着于在宗室面前立威,妄图以软硬兼施的手段使他们服从,是他操之过急了。
想通这点,皇上一直颦蹙的眉头,终于松开了。
君心莫测,好似刚才那位雪窖冰天的冷面皇帝不是他。
“对了,君武侯找朕有何事?”
陈云鹤和他们讨论了许久大宁贵女出嫁的事宜,竟忘了自己的正事。
“回皇上,臣的女儿昨日回京,带回一本《蓟州实录》,是臣的四弟生前所著。里面记录了有关蓟州当地政务。臣仔细阅读过,有理有据,皇上可作参考。”
“快呈上来。”皇帝眼前一亮,一目十行,连连点头称赞:“当真是宝贝。”拿起新上的茶抿了一口。
“爱卿方才说,令爱昨日刚回京,阿凌竟在蓟州待了这些年,应当是对蓟州当地很熟悉了。”
陈云鹤内心打起鼓来:皇上居然还记得自己这个女儿。
皇上儿时去陈家府邸时,阿凌竟然敢让骑在皇子的肩头,倒难怪皇上记得她。
阿凌啊……你的丰功伟绩还真不少。想到从前顽皮可爱的女儿,他的目光刹那间变得柔和。
听到“阿凌”这个名字,元维宁忍不住神色一动。
两年前他也曾去蓟州吊唁,见那小姑娘人前神色镇定,人后痛哭不已,便动了恻隐之心。隐去真实身份,对孤立无援的她施以援手。
元维宁细细思索,皇上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转头看向陈尚书,只见他嘴角扬起笑容,也不知是什么有趣的回忆,令他分心至此。
他相比于武将思维的陈云鹤要心细得多,看着皇上胸有成竹的表情,不知为何,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着他。
皇上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漫不经心地说道:“明日下午申时一刻,君武侯带阿凌一同到这延和殿来。若这《蓟州实录》里有不懂的地方,朕也好向她请教。”
陈云鹤哪里知道皇上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在不解之余,只得答应。
……
元维宁与陈云鹤一前一后走出延和殿,彼此怀揣心事。
“侯爷可知,皇上为何要召令爱进宫。”元维宁试探道。
“请中书令赐教。”陈云鹤与元维宁性子不太对付,他向来直爽,看不透像元维宁这般心思莫测,笑里藏刀之人。可此次需要仰仗元维宁的指点,他实在想不通为何皇上会传召阿凌。
“其一,选秀之日临近,皇上看中了令爱下笔成章的才能。其二,北燕那边正缺一位……”
元维宁还没说完,陈云鹤就打断了他:“承蒙大人抬爱,小女不过中人之姿,哪里入得了皇上王爷的眼,先行告退。”
元维宁的话,他不敢再听。
陈云鹤只希望阿凌能平安,不希望她被无端卷入朝堂是非。
“是我冒犯了,烦请君武侯告知令爱,让她……见机行事。”
元维宁话音刚落,不由得自嘲一笑,这不是废话么,她这般聪明,怎会不知如何应对。
陈云鹤感到奇怪:这元维宁素日里深沉莫测,怎得这般关心阿凌。
“先行告退。”元维宁拱了拱手,慢步离去,还是那般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