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凝在白皙的肩颈,一头长发尽数盘在头顶,两根红色的羽毛突兀地插在上面——一看便知是宁霜霁。
她正用手撩拨着水面,玩得起劲,丝毫没注意到身后动静。
白玦呼吸一窒,方才还井井有条的思绪直接打了个死结。
他脑子里骤然闪过了一些模糊的画面,好像从前也曾有人在一汪清潭中嬉戏,而他就站在不远处听着那人银铃般的笑声......
白玦因为这奇怪的熟悉感愣了几秒,回转的脚步便停住了,正出神时忽听池中哗啦一声,原来是宁霜霁从中站了起来,他当即再顾不得那段并不记得何时留在脑海中的画面,扭头就往外走。
打从记事开始,他还从未如此慌张过。
他几乎是冲回了主殿,门都没来得及关。
直到进了屋,呼吸都还有些急促,白玦跪坐在青玉台边给自己倒了杯水,试图将刚才发生的一切从脑子里扫出去。
可他水还没倒完,屋外的脚步声就近了。
宁霜霁捋着不小心蹭湿了的头发,悠哉哉从后院小径走出来,抬头见有光从主殿里渗出,上前一看门果然开着,而白玦正坐在殿中的青玉台边。
清池里泡得舒服,她早忘了自己是偷偷前去这事,见白玦在,便直接抬脚进了殿,同他说了不去三日后拜师大典的事。
“全是规矩仪式,确实没什么好看的。”白玦似乎对她所言并不意外,神色如常地点头答应了。
然后两人就沉默了。
宁霜霁火气还没过去,不想跟他多说,见他取瓢倒水也觉得渴了,才跟着倒了一杯。
她正打算喝完这杯就回屋,就见白玦轻轻放下了杯子,杯底磕在青玉台前还用小指垫了一下。
“今日之事是我不对,但所言皆为权宜,并无真心责怪之意,”白玦说着抬手又斟了一杯水,交手一礼,“给姑娘赔罪。”
宁霜霁没想到白玦先主动提起,既如此,她也不怕说开。
“先别急着赔罪,”宁霜霁抬手示意他先等等,语气认真,“你说实话,对我今日出手,你作何感想?”
白玦思索片刻,也认真回道:“好意之举。”
宁霜霁挑眉:“好意之举,却敌不过规矩重要?”
“所以才要赔罪啊。”白玦垂眸轻笑,“我亦是认同姑娘此举的,只是身份使然,才会贸然出言,思来想去,还是得表明心中态度才安心。”
“还不是你们风家的规矩有问题,上台则签生死契,不认输就不算完,”宁霜霁有些愤慨,“外族人一向如此轻视生命吗?”
“云蒙有留情之意,且真到了生死一刻,师父会出手的。”白玦眼中亦有复杂情绪。
“既如此,为何不直接废了这规矩?”宁霜霁反问。
“先辈所留,难以动摇,”白玦顿了顿,缓缓解释道,“姑娘今日也见识到了外门弟子的执着,曾有人在最后一刻才拼得了胜机,若可由外人叫停比试,便是让他们把命运交给了他人决断,怕无几人能甘心如此。”
话题忽然变得有些深刻,宁霜霁顺着白玦说的想了想,倒也有理。
这事越理越乱,她干脆不再同这麻烦规矩纠缠,开门见山问了自己最关注的问题。
“当初你为何不斩杀那黑羽大妖?”
白玦不意她忽然提及这事,疑惑地看着她。
宁霜霁正色道:“快答!”
白玦:“万物有灵,姑娘既已制服它,它又只是误入人族边界,实在不必赶尽杀绝。”
“好!对我胃口!”宁霜霁拍桌一笑,“你这朋友我交了!”
白玦听后淡淡一笑,他每次笑起来都只是轻勾勾唇角,眉眼却因此融入了独有的温和。
白玦说“身份使然”,她其实可以理解。
话本子里也总有才子佳人因身份不同而受挫,身份这东西,或许一直都是外族人的束缚。
反正只要白玦不是真心冷漠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