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六月,江南鲁水城中一棵大槐树下支起了一个稀罕的摊子,摊子并无贩卖之物,也无什么笔墨纸砚,只单单一人一桌一醒木。众人稀罕,又是午后燥闷时,来往行人自是愿意在摊子处停上片刻。
只是,桌前的是位年纪尚轻的妙龄女子,又不急着说话,行人驻足片刻便有人扫兴离去。虽说如此,摊子前的人却越聚越多。
围观者指指点点、热闹非凡。宋阡阡发了会困,看着下方大槐树透下的点点光斑和重重人影,提提精神,拍响了桌上的醒木。
众人闻声一惊,短暂的寂静过后埋怨声四起:
“敲什么木头嘛,怪呵人的。”
“别卖关子,小娘子,你家大人哪里去了,可是要卖的货物还未送来?”
宋阡阡摇摇头:“我要卖的货物已经在了。”
有人寻思,这姑娘莫非是卖自己,这般模样俊俏的小姑娘,倒是不愁卖。
宋阡阡提口气道:“我要卖的便是我口中所讲的东西,大家茶余饭后无事,何不来听我说书,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
“说书?倒是稀罕!我只听过看书,没听过说书。那些四书五经有什么好听?半点乐趣没有!”
“姑娘,别仗着自己会点东西就来班门弄斧,我可是刚中的秀才,你这点东西我在学堂都听了多少遍了?什么东西我背不上来?”这位说自己中了秀才的在人群中道明身份,突然优越感备增,也感受着旁人的羡慕和敬仰。
“非也非也。”宋阡阡道:“我要说的是故事,并非什么儒学经义。”
宋阡阡知道这个时代是个故事荒漠,她问过宋荣这里脍炙人口的故事,再加上宋荣自暴自弃,按理闺中小姐应当少看闲书,经此一遭,他再也不管束宋阡阡。
宋阡阡发现,当今的民间娱乐,还停留在细碎且不成体系的神话志怪,可见当今文娱的匮乏。
见大家又是好奇又是质疑,宋阡阡也不卖关子,张口道:“传闻有一女子,只一笑便灭了一国。”
现场哗然炸开。
“一个女仔灭了一国?”
“是骗子吧?”
“小丫头片子胡说八道……”
人声一时间沸腾起来。
不远处的茶楼,有人拿着扇子遥遥指向宋阡阡的方向。
“影三,这就是昨夜夸展良‘美甚’的娘子?”
那人穿着一身白裳,用银冠束发,风流倜傥。
跪在他身侧的男子恭敬道:“正是。”
白衣人抿了一口茶水,耸耸肩:“真稀奇,这还是第一个夸完展良后,好端端的家伙。影三……莫不是他……?”
听到主子的胡乱猜测,影三只觉得脖子发凉,似乎下一刻展大人的刀刃就要砍下他的头颅了。
他直道“小人不敢”,慌忙打断白衣人的话,将头深深埋下。
“……”
片刻寂静后,白衣人眯起眼睛:“啧。他竟如此可怖么?”
“比之我,如何?”
影三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冷汗津津。他不再辩解,将头重重一磕:“小人不敢……全凭王爷处置!”
玉明翡不再理睬,一时间只剩下影三重重的磕头声。
“咚、咚咚!”
血腥味淡淡升起,玉明翡挥挥手:
“罢了。你可要好好看着朱家,两个月后连狗也不能少一条。展良那里也要盯紧了,东厂稍有联系他的意思,立刻上报。”
“是!”
“两个月……到那时候,这小娘子如果真被抬了进去,那可真是红颜薄命……”
“哦,乱起来了。要不要去帮帮她?……”
白衣人听着那飘进耳朵里的“一笑灭一国”,分外感兴趣地向窗口倾身。
……
众人竖起耳朵,宋阡阡说的这个开头说的实在是太劲爆了,大家一边嘲讽,一边又很想听听下面发生的是什么。
在宋阡阡的刻意控场下,现场很快安静了下来。
“许久之前,有一名女子名为褒姒,此女子美若天仙,倾国倾城,可是……”宋阡阡道:“这女子天生不爱笑。”
“然后呢?”
“继续说呀!”
见人群中反应良好,宋阡阡继续讲述道:“但该女子很受当时的君王宠爱,君王想讨好这个宠妃……”
宋阡阡这回确保大家都在仔细听,于是不急不缓地开始讲述整个故事,又故意在最精彩的地方停下,吊足大家伙的胃口,最后才在大家伙的催促声中继续讲下去。
一直讲到阳光柔和,不似正午般热辣,故事也到了高潮。在这期间极少有人离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每当有人打断,便有人道:“别说话,听小娘子讲。”
时不时有新的人加入听书的队伍,因对前面的剧情毫无所知,故而会问东问西,也会有人把食指放在唇边“嘘”一声。
整个说书的气氛还算和谐,一群人围在大槐树下的桌子下面,一副“好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的表情,静悄悄的完全陷进故事里面。
“……这个君王就想,如果自己在烽火台点上烽火,那些诸侯王赶过来,会不会逗美人一笑呢?要知道,烽火台可是只有打仗的时候才能点燃的呀!”
大家伙一片唏嘘:“‘烽火台’是好物,但这,这不是昏君吗?”
有读书人摇摇头,道:“这样的国家何愁不灭。”
显然大家都入戏太深,趁此机会,宋阡阡咳嗽了两声:“这一下午讲的口干舌燥,哎,出来忘带茶水了。”
有眼力劲的立刻接过话茬:“小娘子,你别急慢慢说,我去那边茶馆给你买茶去,你等我回来再讲,等我回来啊!”
男子说罢便朝着不远处的茶馆跑去,生怕回来晚了错过什么重要剧情。宋阡阡望着他的背影深感欣慰,有人肯给自己买茶就有人肯给自己花钱,说明大家认可这种听书付费的方式。
众人焦急地等买茶的男子回来,有的已经急不可耐地讨论起来后续的剧情。
宋阡阡靠在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