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在回忆里看到小裴旻哭着跑走的样子,纪昭亭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了。
苍天可鉴,她绝非是存心要在如此沉重的场景里做不得体的事情,而是那份回忆太过引人入胜,已然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裴旻登时拧了眉道:“案发重地,岂容你胡乱嬉笑?”
被拉回神的纪昭亭尚有些怔愣,她眨眨眼扫量几下裴旻,无意识辩驳道:“抱歉,但你哭着跑掉的样子实在太可爱……”
戛然而止。意识到说错话纪昭亭自己便住了嘴,有些歉然地垂下眼睫。
一听到“哭着跑掉”四个字,裴旻一张脸就不可避免得扭曲了起来,仿若那是打开他装满坏脾气匣子的秘钥。
“谁哭着跑掉了?!”他眼见着是恼了,声音都拔高几分,“来人,给我把妨碍公务的闲杂人等请出去。”
“等等。”纪昭亭可不会被轻易忽悠,这案本就交由她来办理,若要论“闲杂人等”,怎么都不可能是她,“我可是巡察处的指挥副使。”
这一来一等的,弄得院里头那些士卒们都有些拿不准主意了,自己到底该不该进去。
见自家头儿也没有再说,他们干脆都装听不见。
“更何况,”纪昭亭眯起眼眸,乌黑的眼瞳如同雨露间的葡萄,淡静恬然,“此案已移交巡察处,真要说闲杂人等,怕是裴副特进你吧?”
裴旻定定瞧过来。
九年未见,她与记忆中凛然又娇憨的模样并不算大相径庭。
如今的纪昭亭出落得愈发风神秀异,肤洁如雪、发密如织、唇赤如丹,更衬得右鼻尖的小痣显眼。
裴旻轻侧了身子。圆领袍下黑灰色内衬的衣领裹紧他半截颀长脖颈,几根小辫略长于马尾,跳脱地随着他的动作摇来晃去。
他正欲说些什么,迎阳却急急地跑了过来:“少爷,发现了新线索。”
裴旻示意迎阳带他过去查看,纪昭亭也不闲着,自顾自地跟了上去。
装饰华丽的房内并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在靠近许留意卧床的屏风处,她的贴身丫鬟小玉正倒在血泊中。
经过整夜,血迹已干涸,不再是艳丽的绯红。
小玉衣着整齐仰面倒地,左腹处有一道可怖的血洞,稍加辨认就能看出是被利剑所伤,失血而亡。
头一次在电视剧以外看到血淋淋的场面,纪昭亭本以为自己会吓得腿软,可真到了这时候,某种对于生命逝去的震撼与惋惜多过了恐惧。
小玉的脸惨白,昨日的口脂也已经花了,她那仍有稚气的脸昭示着她年纪尚小。
本该如花绽放,却被残忍摧毁在昨夜的雨中。
“你说的是什么线索?”裴旻看向迎阳。
迎阳则示意他们带来的那名佑圣司仵作上前。
仵作用戴着长袖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抬起小玉搭在腿侧的手掌。
纪昭亭眯起眼,她目力不差,顿时认出那潦草血迹构筑成的文字——亭。
说实话,裴旻也惊讶了。
他虽和纪昭亭有着单方面的陈年瓜葛,但心里头也敞亮得很,纪昭亭才刚回阊都,就有人要迫不及待地出手了。
我都回阊都大半年了,我怎么没被“重视”......
裴旻撇撇嘴腹诽,颇有些不服气。
他瞟了眼尚在沉默中的纪昭亭,先开口提醒道:“她写的是你的名字。”
纪昭亭没太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辩驳说:“这天下名字带亭的人可多着呢。”
愣了愣,裴旻险些气笑了。
“你......你和这许娘子昨日在胭粉阁吵架的事情可都传遍了。”
若是旁人故意提这事儿,纪昭亭定然会觉得是落井下石幸灾乐祸。
可短暂的接触中,她一眼就看出来裴旻全然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主,更何况对方还特意压低了声音,分明是为了警醒她。
纪昭亭内心当然有猜测,如此明目张胆地把她拉进浑水里,是下毒的那帮人,还是新的一帮人?
“你人还挺好的嘛。”纪昭亭由衷感叹。
裴旻的嘴角抽了抽:“别误会,我可不是为了帮你,我是为了正义。”
“我懂我懂,”纪昭亭故意道,“毕竟我们俩是死敌,多年的死敌!”
裴旻:“......”
裴旻转头扫了眼地上的字,迎阳心领神会,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把那血色的“亭”字给擦掉了。
对于他的做法,纪昭亭还有些讶然,要说好心提醒是出于武者间的侠义风范,那让侍从擦掉字迹可就算是......多此一举了。
这完全没必要啊。
正当她蹙眉思忖间,只见裴旻挥挥手:“把死者抬回佑圣司。”
敢情是为了这个!
“裴副特进,这案子是由巡察处督办,就不劳您费心了。”
纪昭亭微一侧身,拦在了裴旻身前,她话中威慑语气不多,但手已攥在明月夜刀柄上,更是表明了强硬态度。
裴旻也不甘示弱地把持双刀:“纪副使,刚才我可是帮了你,人情总得还吧?”
在这儿等着呢?
“人情是私情,公事得公办。”纪昭亭挑眉仰头与高出自己不少的裴旻对视,“更何况那是裴副特进心甘情愿要为我做的,何来还一说?”
论起无耻与厚脸皮,裴旻还真不敌本质上是现代人的纪昭亭。
裴旻果然卡壳,半天才脸色微红地憋出一句:“你别胡说!谁心甘情愿了!”
纪昭亭歪头看着他,继续说:“更何况按察卫身负保护阊都万民的巡察缉捕一责,证物与尸身也得是我们接回巡察处才对。”
飞速压下脸颊那抹热意,裴旻冷笑:“佑圣司直属于圣上,替圣上监督百官,你也在列,小心我把你一并押回去审问。”
纪昭亭争辩:“那失踪的许娘子可不在百官之列。”
裴旻也铁了心不让步于她,辩驳道:“许娘子乃官家女子,也归圣上统御。”
等的就是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