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出,还没驱散清晨的雾。
隔壁阿茉儿正睡得香甜。
楼弃左手平摊在桃木桌面,右手执笔。
因为长时间悬在纸张上,笔尖的墨自然滴落,在纸上泅出一个黑点。
所以呢?
楼弃干脆放下手间的毛笔,专注思索这个问题。
裴沽亲了阿茉儿,两次。
所以呢。
所以他该立刻起身,冲进阿茉儿的屋子。他该用一手粗鲁地掐着她的脖子,深吻到她窒息。他该另一只手嵌入她手心,直到两人的血肉融为一体。
他该惩罚她,罚她与他接吻十天十夜。罚她含住他的舌尖不放。罚她允许他抚摸裴沽没碰过的地方。罚她含住他的两指,然后搅动。
可楼弃什么都没做,他甚至没有挪动一寸。
“他的妞被亲了。”楼弃那时下意识这么想。
可阿茉儿是他的吗?
不是。
不能是,不会是,不肯是。
她听了这话只会笑吧。嘲笑。
裴沽是主。
他只是奴,卖命讨生的奴。
她不会选他。她凭什么选他。
可,他楼弃什么时候沦为一个被选择的位置了呢?他过去从不需要这些…孽缘。
是那晚掐她的喉咙却没杀可她的时候;还是在马车前决定放纵沉沦的时候?
是初次品味情蛊的支配,想快点解开却拖缓往情蛊村路程的时候;还是疑问为什么她身边总有那么多人的时候?
是被她知道了情蛊,却只在乎她嘴好甜,好想亲她的时候;还是嘴硬地说不是非她不可,却伸舌吮她手的时候?
是她说她不想和男人睡,我却说想了找我的时候;还是我太过沉溺,有点离不开她的时候?
是她只吻我耳后的伤,我却抱着她泻了一身的时候;还是她说腻了,我赌气不去碰她的时候?
为什么这么多时候,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楼弃知道,自己脱离控制了。
太子寻得的情蛊,着实是上好的。
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不能把这些“时候们”全然怪罪于情蛊了。
楼弃阖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眼时,眼底的疑问、委屈和挣扎都不见踪迹。取代这些的,是他惯常的冷漠。
放纵是刺激愉快的,但一切都该回到正轨了。
楼弃抬笔,他笔迹遒劲。
落款为“七”的纸面上,印着四字:
“十日后归。”
楼弃不该在乎,也不必在乎。他会提头回去复命。
一个吻,算什么?任务完成后,他可以抱着那头颅吻上三天三夜。
思及此,楼弃笔下一顿…
这就是你的正轨?楼弃要被自己气笑了。
他喉结滚了滚,将手上的信塞进信封。
抬眼,门外天已大亮。
街道上喧哗声起。
楼弃捏了捏眉心,而后站起身,去净身。
换了身衣裳后,他推门而出。
站在门前,楼弃没将视线让给隔壁房门一眼。
他径直走出了院子,去寻那位解情蛊的先生。
同一时刻,屋内的阿茉儿起身。她推开门,瞥见了楼弃转身的背影。
他回来过?
楼弃回来了,却没来找她。
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
阿茉儿眯起眼,盯着早已空无一人的转角。
她得出去一趟。
正午时分,
阿茉儿带着黑老大给他的防身蒙汗药返程。这东西不好得手。一路上,黑老大帮阿茉儿查人也用了点儿,当下手上只剩下这些了。
大约只够放倒一个成年男子的量。
阿茉儿接过:“有总比没有好。谢了。”
“谢什么。要给钱的。”黑老大说。
“…”
得,她身边没一个好人啊。
给了黑老大银子,阿茉儿将那包药塞到了自己怀里。
她抿了抿唇,决定再溜溜弯儿再回去。她从没出过戊白镇,唯一一次是去了溯阳镇。陌生的外界都对她有着绝对的吸引力。
她爱旭日东升后照亮的一切。
踱步到闹市,阿茉儿先去了当地的一个医馆。她太爱医馆了,能见到那么多种当地特有的草药和不同的大夫开出的各具特色的方子。
这处的医馆中正喧嚣着,阿茉儿凑热闹上前去。只见得药馆前搭了个台子,台上有四人,其中三人面色不佳。
那第四人则喜气洋洋地,他对着台下众人说明:“这三人在不同情形下,中了不同程度的轻毒。我们对他们全然不知,他们也无法说话。这样,我们该如何解?”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
阿茉儿从议论中得知这是这药馆每月例行的活动,其实台上这种情况和条件很少发生,这活动更多的目的是让台下众人更了解些医术方面的知识。
南川盛产各类草药,几乎人人都会点儿小医术。尤其是这情蛊村,虽以情蛊出名,别的方面倒也不差。
见台下无人应声,阿茉儿斗胆发言。
她说:“毒物附近必有解药。橘子生热,而橘皮败火;生姜驱寒,可姜皮大寒。相生相克,相互纠缠。”
“或许,能从他们中毒的周遭环境来判断。”她答。
台上那人闻声,点了点头,表示对阿茉儿回答的赞同。他又随即补充了些知识出来,阿茉儿也铭记在心。
有了阿茉儿的抛砖引玉,旁人也踊跃起来。
阿茉儿凑了一会儿热闹,仔细记住了那些独特的知识后便离开了。
同一时分,楼弃与小九已经回到了住处。
二人围着院中的圆桌而坐,面前两盏茶。
“九,不用全天跟着她了。”
楼弃出声,对小九说。
小九闻声,挠了挠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