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安康坊,老远宋拟便看到禾丰斋被人围得水泄不通,门上不知被贴了什么东西,一大帮人正在那指手划脚。
心头升起疑惑,宋拟刚想过去一探究竟,不料才走了两步,就被人拽进了旁边的窄巷。
“哎——”话还没落下,嘴巴便被捂住。
“嘘,别出声。”
头顶传来熟悉的嗓音,宋拟心里一松,点了点头,表示配合。
陆明元的手指很凉,掌心却微热,在得到她的保证后,很快撤回了手,往衣服上擦了擦。
“你干什么?”天光还不算太暗,宋拟转过身,目光落到贴着墙的陆明元身上。
他今日换了身干净的袄子,大约是新买的,用得是时下流行的料子,而脑门上却依旧盖着那顶破毡帽,二者混搭,看上去十分滑稽。
陆明元偷偷朝巷口望了一眼,确认四下无人,这才道:“我还想问你呢,怎么一天不见就犯事了?”
“犯什么事?”宋拟一头雾水。
陆明元道:“细作啊。他们说你窝藏细作,正到处找你呢。”
宋拟更加不相信了:“怎么可能,我前几日刚从牢里出来——”嫌疑都洗清了
话还没说完,陆明元猛地睁大眼睛:“你还真进去过?!”
他是听说长安城内最近在抓细作,但没想到宋拟居然也会牵扯其中。
“这是个误会...”宋拟无奈摆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可禾丰斋都贴上封条了。”
“你说什么?!”宋拟音量陡然飙高,她嫌疑最大的时候禾丰斋都没事,现在反而被背刺一刀。
宋拟无法理解,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不行,我去找他们问清楚。”宋拟提步就往外走,被陆明元将将拉住
“等等,你到底…”陆明元想先搞清楚前因后果,不料宋拟将袖子往回一扯。
“我等不了。”
禾丰斋是她回家的唯一途径,绝不能出事。
陆明元只好追上去:“按照律法,窝藏细作可是大罪,我看大理寺那群人也不是吃素的,你先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帮你分析分析…”
宋拟一下子收住脚,疑惑地回望陆明元:“大理寺?”
不是裴珩的人吗。
陆明元不知道她为什么特意抓出这个词,有些茫然道:“是啊。”
细作这么大的事,总不能让县衙来办吧
宋拟正想解释,忽地听到一声大喊
“她在这里!”
宋拟扭头,看到巷子口不知何时站了个士兵,正指着她的方向和同伴示意。
“快跑!”
不容宋拟多想,陆明元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朝反方向狂奔而去。
士兵气急败坏的喊“追”声被远远落在后头。
陆明元拉着她横冲直撞,不知拐了几个弯,终于在一面僻静的院墙前停下。
四周除了墙就是河渠,没路了。
宋拟却顾不上这么多,她几百年没跑这么快了,此时心脏怦怦狂跳,扶着墙死命咳起来。
陆明元谨慎地朝后面看了几眼,确定士兵没追上来后,飞快走到墙角。
底下近半人高的杂草被拨开,眼前赫然出现一个不大不小的狗洞。
陆明元踢开洞口前的碎砖乱瓦,冲靠在墙边喘息的宋拟招了招手:“快进去。”
钻狗洞,没必要吧....
宋拟咽下喉头的血腥味,还没开口说话,陆明元先等不及了,哎呀了一声,拉着她就往洞里塞
“别磨蹭了,等会人追上来就完了!”
宋拟只好手忙脚乱往里钻。
里头是一座道观,似乎很冷清,院里的枯叶落了一地都没人扫。
宋拟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四下环顾几眼,问道:“这是哪?”
陆明元重新掩好洞口处的杂草,回答道:“安康坊,我住的道观。”
好嘛,居然又带着她绕回来了。
宋拟惊讶之余,想到刚刚他灵活流窜于各个巷子的情形,心里不免疑惑:“你不是才到长安吗?”
怎么看上去比她还要熟悉坊内布局。
陆明元仔细掸干净沾在衣服上的草屑:“个人习惯。我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就一定要清周围道路布局,不然会睡不着。”
“所以你花了多久?”
“大概...半天?”陆明元挠了挠头,“我没仔细算过。”
宋拟竖起大拇指,满脸佩服:“厉害。”她当时可熟悉了好几个月呢。
“也还好啦,”陆明元轻描淡写道,“长安布局很规整,要摸清楚不是什么难事。”
不像他原先待的山村,那可真是重山复水,陆游去了都绕不出来。
“话说回来,你到底有没有窝藏细作啊。”陆明元边问,边带着宋拟往他住的小院子走。
“......也不能说窝藏。”宋拟将来龙去脉说完,无奈道:“我才见过裴珩,谁知道大理寺又找上门来,他们当官的,都不互相交流情报的吗?”
陆明元听说过裴珩。
大梁朝廷和历史上许多王朝一样,文官武将互相看不过眼,但裴珩却是少有的能让两派都听他说话的人。
陆明元很想见见他。
“他是大将军,按理说你过了他那关基本就不会有问题,”陆明元打开院门,侧身让宋拟先进,“也许又发现了什么疑点?”
“毕竟那细作和你呆了这么久...实在让人很难不怀疑。”
宋拟垂头丧气:“可我真的什么也没做,他们总不能凭空捏出证据吧。”
陆明元摘下头上的毡帽,天色已经不早,他摸出火折子吹了几下,闻言泼了一盆凉水道:“那可不一定,细作已死一切无从考证,自然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
“况且......”
罩上灯盏,房间里暖悠悠地升起光亮,陆明元摸了摸鼻子,带着点心虚开口:“你的罪名,现在怕是已经坐实